待那锅三鲜汤滚得奶白,薛府的火锅局也要开始了。
永阳带着云缃绮,在前院宴客厅候着,一边吃着果盘,一边讲着自己的穿越往事。
尤其提到夫君时,永阳满眼的爱意和自豪,都要溢出来。
云缃绮很是羡慕,她也想要这样与人相守一生,只是那人,会是阿寔吗?
“小阿绮,人回来了!”永阳把半拉苹果往桌上一扔,拉起发呆的她往外走。
出了门,永阳一眼就瞧见了自己的阿郎,哪还有空管她,就这么把她手一撒,缠到薛寺卿身上撒娇,“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这位薛寺卿,果真如永阳说的,颇为俊朗儒雅,虽已是中年,举手投足间仍可窥其往昔风采。
大家伙都瞧着,他也并不羞恼,只扶了扶永阳的手,温柔笑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云缃绮:?这什么接头暗号吗?
不过他俩这一动一静的,倒很是般配。
薛砚见怪不怪,很大方地对父亲介绍道:“阿耶,这位便是家中新来的厨娘,云家四娘,云缃绮,我的新小姨。”
薛寺卿露出职业假笑,拱手道:“四娘,久仰大名,欢迎莅临我府交流厨艺,希望此举,能促进南北饮食文化的协调发展与交融互通。”
不愧是外交官的格局,做个菜说得这么牛呢?
云缃绮还真接不上他这话,只能点头道好,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永阳翻了个白眼,“都回家了,别搞你那假正经的一套,看吓着我妹妹了。”
薛寺卿又宠溺地点头。
云缃绮这又吃了一嘴的狗粮,四下环望,却还是没瞧见崔寔的身影。
虽然她嘴上说着不愿永阳请崔寔来,这会见这对老夫妻恩爱,心里却实在是空落落的。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阿砚,阿寔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薛砚见她叫得亲昵,随和道:“小姨,本来他是要同我一道来的,走到府衙外,硬是叫吏部司和大理寺的截胡了。”
云缃绮顿时觉得脑门发冷,“什…什么?可有说是为啥?”
“他们有意背着我,我只听到这事似乎和太府寺的李福有关。”
李福,可不就是贡橘的事吗?
难不成还没进宫制膳,已经兜不住底了?
云缃绮慌乱地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螃蟹。
永阳见状,忙向夫君打探道:“阿郎,你与太府寺和吏部常打交道,可知晓些什么内情?”
薛寺卿脸上有些为难,左右打量一番,道:“先进去吧,我看那火锅的汤都要冒溢了。”
永阳递给云缃绮个眼色,叫她安心,就拉着她往宴客厅里走。
云缃绮深吸几口气,尽量平复心情,扯出个假笑。
……
众人坐定,火锅煮起,喷香麻辣味在空气里涌动。
永阳一家三口似乎很喜欢吃牛肉,一碟一碟往里倒,却怎么都不够分。
云缃绮平日也很爱吃这些,饶是永阳给她抢了好几筷子,她也一口没动,平生第一次,竟觉得那红油锅呛人。
阿寔,究竟怎样了呢?
她忍不住打断吃得热火朝天的薛砚,“阿砚,他们是怎么把阿寔抓走的,用的什么刑具,去了哪个牢狱,可给他备下衣物吃食?”
薛砚一下被那黄喉烫了舌头,龇牙咧嘴道:“小姨,你想到哪去了?”
云缃绮:“?那不然……”
薛砚停下筷子,“吏部和大理寺的人很是客气,看样子并不是他犯了事。”
云缃绮松了口气,“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说啊?”
薛砚:“你也没问啊?还有小姨,我比你大三岁。”
永阳大笑道:“你俩个活宝,既然阿寔无事,小阿绮你且安心吃东西吧。”
云缃绮点头,七上八下地涮起毛肚,在蒜蓉油碟里一蘸,塞进口里。
可崔寔不露面,云缃绮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动了几筷子,又有些意兴阑珊了。
永阳叹口气,突然大声道:“薛,你知道些什么吧?劳资蜀道山…”
薛寺卿吓得一哆嗦,牛肉掉在碗里,激起一片红油。
“前些日子有人匿名去信给吏部,说是李福贪污贡橘多年,那信写得极其详实,因而这几日吏部派了人分别清算户部、太府寺、还有鸿胪寺,往年来各自入账的贡橘数目。”
薛寺卿喝了口汤,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我估摸他们找崔少府去,便是问问剑南州那边的情况,以便尽快处理此事,毕竟十二月外邦使臣就要进京了,到时候可够忙的。”
贪污贡橘?
这事果然和贡橘脱不开关系。
云缃绮也略松了口气,好在此事的矛头没有对准他们。
不过,朝廷既已注意到贡橘之事,想必奉县受灾,纳不上贡的消息很快就要传进京了。
不知阿寔,是何打算?
想到这,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打探道:“薛寺卿,圣人知晓此事了吗?”
薛寺卿摇摇头道:“自是没有,一封信,还未真正坐实李福之罪,只是这事牵扯甚广,有司不得不多留意。”
原是如此,那还有机会。
看来得尽快进宫,以免叫李福的事闹大,惹得圣怒,到时候什么事都办不了了。
她又急忙问永阳:“姐,我那事......”
永阳是知道她的秘密的,略想了想道:“明日,明日我就约宫中的裴尚食来。”
云缃绮抽了抽鼻子,有些动容,她快步走到永阳跟前,一把将她搂住:“姐,多谢,等我这事忙完,一定在府里给你当牛做马。”
永阳乐道:“当牛做马就不必了,我想吃啥你就做啥,好不?”
云缃绮抱着她点头。
“还有,现在,坐下来,陪我好好吃顿火锅,别心不在焉的了。”
云缃绮又抱着她亲了一口,道:“遵命!”
永阳嫌弃道:“吃了蒜的嘴,臭死了!快坐回去。”
这话一出连一脸职业假笑的外交官都绷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见永阳瞪他,薛寺卿马上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开口道:“媳妇儿,你请裴尚食来府上,是为何故?”
永阳:“好好吃你的饭吧,莫开腔。”
薛寺卿又笑了笑——很宠溺的那种,端起碗,认真吃饭。
云缃绮羡慕的嘞,看着这部“爱情电影”吃饭的单身狗里头,恐怕只有薛砚内心毫无波澜吧。
薛砚吃得满嘴油,邋里邋遢的,生怕晚了就抢不到肉了。
云缃绮一下来了斗志,跟他抢着去下那盘黄喉,一个往红锅边拽,一个往三鲜锅边移,打得热火朝天……
“抱歉,某来晚了,可还有某的份儿?”宴客厅里荡起清冷又知礼的声音。
云缃绮惊慌失措地回头,那黄喉就被薛砚悉数倒进了红锅里。
“阿寔?好久不见。”云缃绮胡言乱语道。
薛砚捣乱,“甚是想念。”
崔寔皱眉,“我可是要接那句?”
此话一出,薛寺卿登时又笑得前仰后合,外交官的风度刹那间尽失……
安静了片刻,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包括一向克制的崔寔……
这人传人的劲儿,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