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崔寔老早便候在府门外。
只见云缃绮同家里的伙夫扛着口大锅出来了。
崔寔刚想上去帮忙,就被云缃绮喝退:“你这小身板子,一边呆着去。”
“我昨日喝了猪肝汤,能行。”
云缃绮秉着“不能伤害重病患者脆弱心灵”的原则,给他腾出了地方,任他同几个伙夫将大锅放到后面的柴车上去。
崔寔拍拍手上锅灰,缓缓劲,问道:“这里头似乎是吃食?”
“嗯,给园子里的雇农和周边小佃户带的。”
“阿绮有心了。”
“是爹爹的主意,哎,怎么今天没见着他呢。”
“奉县雪灾,除了柑橘受冻,很多农户家的房子也住不得了,云县丞和刘县令陪同梁刺史,去探望受灾民众了。”
云缃绮心想,这应该就是崔寔叫自己相陪的原因吧?
见她又在发呆,崔寔催道:“走吧,莫耽搁了。”
云缃绮快步跟着他上了马车,往柑橘园去了。
“今天天气好,少府身子应也舒服许多?”
“对柑橘园来说,冻后晴日,可算不得好天气。”
云缃绮搞不懂这话是何意,毕竟在云四娘十六年的记忆里,奉县从未下过这样的大雪,从未如此寒冷过。
“灾后如遇晴好天气,树体会因升温过快加剧冻害,除了果实受冻,树干、根系的坏死,才是最严重的危机。奉县的柑橘类水果如此出众,本就因其气候适宜,少有低温雨雪天,可今年却……”
果子冻坏了,明年还能再长,树要是死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怪不得云家会愁成这样,上是皇命,下是难以估量的经济损失。
“那,可有法子解?”
“去看了便知。”
说完这句,崔寔就不再答话,闭起眼睛养神。
可从他时不时收缩跳动的眼皮上,云缃绮瞧出了紧张与忧虑。
……
快到晌午时,马车停了,云家柑橘园到了。
云家有千树橘,果真名不虚传,这园子,足有四五百亩。
靠走,应该是很难到园子深处,因而两人顺势坐在了拉着那口大锅的柴车上。
可怜拉车的驴子,累得嗷嗷叫。
一路上,崔寔的眼睛就没从那些柑、橘、橙树上移开过,越看,眉皱得越紧。
很快,柴车停到了果园深处的一块空地上。
这里有临时搭建的棚户和炊具,应该是供雇农们小憩用的。
烧柴点火,架起大锅。
随行的伙夫吆喝一声:吃莽莽咯,人就从四面八方赶来。
这话听得亲切,小时候,阿婆就是这么喊云缃绮吃饭的。
“阿绮,你怎的来了?这位郎君又是谁?”大郎云亦栢看到自家阿妹,疾步走了过来。
后头两个哥哥闻声,也撵了上来。
一会,三人便将崔寔团团围住。
“郎君看着面生,不像奉县人。”
“这样瘦弱,应也不是来帮工的。”
“莫不是爹给阿妹找的夫婿?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吧?”
云缃绮一把将三个人拨开,“胡说些什么,吃饭了,你们还是先不问他是谁比较好,以免影响胃口。”
崔寔:……
三兄弟忙活了一早上,也确实饿了,决定边吃边观察这位神秘的来客。
“老远就闻着香味了,王大娘的厨艺长进了不少,今天吃什么?”
云缃绮笑了笑,将锅盖掀开,小味儿挠一下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