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云亦栢回答,母亲袁氏早已冲出屋外,洗手做羹菜去了。
云亦栢和父亲云安,也跟着去打下手。
云缃绮见屋里空了,又定神从脑海里调出云四娘的记忆。
她暗暗松了口气。
虽说本朝与她认知里的古代封建王朝,尤其是唐宋之交时的政治、文化、经济制度十分相近,但食材、农作物这块儿,却略有些不同。
尤其是她最喜欢的辣椒,这一作料,放在正经历史上,要明末才能出现,可大楚,偏偏就有。
还有,绝的是,奉县简直像平行世界里的锦城,也是个无辣不成席的地方。
更绝的是,奉县所在的剑南州,和锦城一样,也是柑橘产地。而此处所种的“柑、橙、橘”因滋味最盛,在本朝多为“进贡”之用,尤以奉县最佳,专供天子御用。
最绝的是,云四娘的老爹云安,除了是奉县二把手,还是这里最大的柑橘园拥有者,家中有千树橘。
此地有个略显夸张的说法:“剑南千树橘等同于千户侯。”这要放在都城,不算什么,在奉县,咱们云四娘可算是妥妥的县城名媛、小富二代。
云缃绮暗叹自己好命,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总归是没亏嘴,也不缺钱。
饭还没好,她准备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想寻几个柑子、橘子来,尝一尝与锦城的有啥子不一样。
在屋里搜罗了半天,连个橘子皮都没瞧见,云缃绮披上狐裘,想着出门问哥哥们讨上几个。
雪可真大啊!
她抬头望天,一瞬间睫毛就全白了。
“不对啊,按照云四娘的记忆,这会儿才刚十月,哪来的大雪?”
云缃绮心里发疑,转念又一想,她人都穿了,还是穿越到不同时空的神秘王朝,下个雪有什么奇怪的?还是尝尝橘子要紧。
转个弯,她就撞见了云亦杉,“那个谁,我有点口渴,想吃个橘子。”
那句三哥实在是叫不出口。
云亦杉面色却有些凝重。
啊这?古代是要重视些礼仪的。
云缃绮放尊敬很多,“您好,阿兄,我想吃橘子,麻烦您……”
云亦杉没答应,“阿绮,先用饭吧,母亲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唤我来喊你呢。”
好嘛,这么小气,还记仇呢。
“也好,也好。”
云缃绮寻思,有的吃就行,这么大个柑橘园还能跑了不成,便跟着三郎往饭厅去了。
还没进门,那股子熟悉的椒香麻辣味儿就飘了出来。
云缃绮努着鼻子,使劲吸味儿。
可真上头啊!
“椒麻鸡、水煮鱼都不错,鸡汤应该也煨了一整天了,只是那蒜泥白肉用的是羊肉,我更喜欢猪肉呢。”
云亦杉满脸问号,“阿绮,你还没进去呢,怎就晓得阿娘做了甚?”
是啊?这怎么回事?
她云缃绮以前可是个鼻炎患者,好多味儿都要靠“扇闻法”才能辨别,出去探店没少叫人笑话:一个美食评论家,鼻子闻不出饭菜香。
可方才那些味儿飘进她鼻腔以后,脑袋里就自动分辨出这些食材的原貌和烹饪方法了。
看云亦杉的反应,云四娘以前应该也是没有这能耐的,她只好答:“母亲的菜,我吃了许久,靠闻也能辩得。”
“我家绮儿这嘴,比以前更巧了,快别只站着闻了,进来吃吧。”袁氏倚在门口,慈爱地笑。
云缃绮的心颤了颤,又努努鼻子,点头进去了。
桌上的菜与云缃绮方才“闻”出来的,一模一样。
已经是夜里了,只剩她还未用饭,于是一大家子就围在桌前,看着她动筷。
云缃绮的筷子率先扫向了那碟蒜泥白肉上。
锦城的白肉,用的是猪二刀肉,整块儿煮熟,泡在原汤里,待不烫手时捞出,从猪皮下刀,再片脂肪和肉,成均匀透薄的大片儿。
如此一来,皮脂的脆韧、脂肪的油香与瘦肉的爽嫩便可同时兼顾。
最后在淋上辣椒油、蒜末、花椒油和酱油制成的酱汁,吊出猪肉鲜味的同时,解其油腻,好一对“红白CP”!
可惜在本朝,猪肉是“贱物”,稍微有点体面的人家都不稀得吃这玩意儿,因而袁氏的白肉,用的是略有些肥的带皮羊肉。
云缃绮是个坚定的“猪党”,羊肉对她而言是可吃可不吃的“备胎”。
不过,来都来了,尝尝味儿嘛。
“真香啊!”云缃绮只觉不可思议,这肉虽是白煮,却一点膻气没有,奉县特产的辣椒,将羊肉衬得愈发鲜嫩,竟不逊色于她们锦城的白切猪肉!
细品再细品,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甘酸,为肥美的羊肉添上一层清爽滋味。
鲜香爽口的秘诀是竟是?
云缃绮忍不住问道:“阿…娘,您煮肉的时候在锅里加了橘皮?”
袁氏惊喜地点头,“我儿,你昏迷这一月多,是去拜访灶神爷吗?虽说我们这里盛产柑橘,可知晓这橘皮妙用的,恐怕只有你老娘我了。”
云缃绮心中暗忖,云四娘好福气,还有个这么会做饭的娘。
她不由伸出大拇指,“[赞][赞],[玫瑰][玫瑰]!”
“这是何意?”
大意了,大楚朝妇人间并不,且不能流行点赞和玫瑰花的表情包。
“这意思是夸您人美厨艺好呐!”
袁氏闻言,乐开了花,却也有些奇怪,这丫头以前可从来没这样夸过她啊。
云缃绮看出袁氏眼中动容,却又不说话了,埋头刨饭。
一番风卷残云后,她总觉得缺点什么。
对了!是饭后甜品。
“阿娘,我想吃橘子。”
此话一出,这回一大家子的脸色都沉下去了。
云缃绮只觉得莫名其妙,开口问道:“难道说咱们这个橘子,除了圣人,普通老百姓都不能尝一个吗?”
全家人摇摇头。
“那是我对柑橘类水果过敏,吃了会全身起红疹,瘙痒难忍?”
云缃绮才说完这话,就觉得四肢和后脑勺奇痒难忍,抬手一看,真的过敏了?
她此时真想抽自己个大嘴巴子。
越挠越痒。
云缃绮望向餐桌,一时不知道到底是吃什么中了招。
云家人方才还阴沉的脸突然变得焦急起来。
袁氏按着她乱挠的手,唤大郎去取药膏。
云安和二郎、三郎挨个试了试桌上的菜,“没问题啊,这些菜咱们家吃了好些年了。”
云缃绮望着满桌子的红油,产生了个可怕的念头。
“爹爹,取碟辣椒粉来给我,要快!”
云安不明就里,女儿的话他却总是什么都听的,两三下就进了厨房拿来了。
云缃绮忍着痒,将那一碟子辣椒吃下,顿时间脸上就长满了连成片的红疹,连带眼皮都肿胀了起来。
袁氏又气又心疼:“这造的什么孽啊,她要你就给她啊?好端端的女娃娃肿成个猪头了。”
云缃绮:?
还没等她张口说话,两眼一发昏,背过气去,又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