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疲乏,却思虑烦躁,睡不着,见李敏在一旁的地上水坑里拨着水花玩耍,就走到了那里。
这小姑娘倒是被吓了一跳,她将要闪躲,我赶忙席地而坐,摆明只是想和她聊天而已。
李敏似乎有些腼腆,被小红困在了鬼树之内百年之久,对于交流言语只道也有些生疏,说起话来有些断断续续,总是没法组织起通顺的语句。
我坐着,她看着,我问了几个问题,她只是简单地吐着几个词儿,反而让我生出些不耐烦来。只是这个小姑娘实在善良,见我脸色有变,就有些慌张,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一番,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只好捡些平日里从网上凑罗来的笑话说了几个,李敏只是没有表示。我恍然,毕竟是两个朝代的人物,相隔了百年,此时的笑点对她们来说就如同是天书一卷。
“小敏,你想不想知道外面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如果你出了这个鬼镇,去了外面,你难道不惊奇吗?”我学着一个小孩子见到了无数的玩具,“我要这个,这个是什么。”
李敏听着,脑袋却低了下来,她挽着一个马尾,黑漆漆地发出了光亮,许久才喏喏地说道:“我不想出去。”
“为什么呀。”我有些不解。
“我只是一只鬼魂,去了外面能做什么?这里虽然是鬼镇,这里虽然没人,但是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都熟悉的很。我在鬼树里睡了百年,一醒来,这里的一切仍然透着那么亲切。”李敏说这些的时候,仍是结结巴巴,但是那饱含的情愫让我怦然心动,我不是她,我没发体会到她的感情,正如我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之后,一切都显得那么地不自然。
我这时候不想把自己陷入到那种绝望之中,只是想找人聊天,哪怕是只小鬼。所以我打断了她的话语,我要切断这种看似美丽的消极。
“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同样,你更不明白在你睡着之后世界经历了怎样的变化。”我不管不顾,我要把从清末民初之后的一切历史,无论是从课本上因为考试而熟记的,还是从报刊杂志上阅览的,哪怕是影视作品中的戏说闲扯,这一条条,一道道的讯息汇集起来,很快就紧紧地抓住了这个小女孩好奇的心态。
陆陆续续讲了许多,在大伟鼾声之中,我把这百年的岁月讲成了一部评书,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口才居然这般好,而小姑娘总是对一段叙述中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物刨根问底,非要给个解释不可。其实在我看来稀疏平常的常识,在她眼中不低于是一个神迹,那些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岁月之中的伟人事迹,都是她极其感兴趣的东西。很快,我就后悔了,我的知识对一个小鬼的求知欲望来讲,是如此的匮乏。我后悔起了那个开头,我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个美梦尽量圆好。
终于,讲到了新世纪,讲到了最喜欢的足球篮球,她意犹未尽,却对这些体育运动丧失了兴趣。她盼望我能给她带来另一个惊喜,她的大眼睛能说话,里面满是渴望。
我有些气馁,口干舌燥,我再也榨不出一滴油水了。
“要不,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李敏年纪虽小,却分外老成,她见我气焰稍降,瞬时又抛出了一个诱饵。
我就如同一个饥肠辘辘的小鱼,见到了鱼饵就再也不撒口了。
一个小男孩的呱呱落地,到他的顽劣不堪,再到他的校园生涯,乃至他跑车送货的艰辛,一幕幕的场景,宛若昨天,有血有泪,有情有感,小敏真是个很好的听众,我感慨着,滔滔不绝。
直到讲到了夜路遇见白衣女鬼。
“你身上有鬼。”李敏打断了我的思绪,她神情慎重地望着我。
我被她盯得有些毛骨悚然,我身上有鬼,你不就是鬼吗。
“一个白衣女鬼姐姐。”李敏依然一本正经。“我以前曾经见过你。“
我咽了口唾沫,滋润下有些干涸的喉咙,问道:“你说你见过我?“
李敏点点头,思索了片刻,才回道:“我以前见过你,就在一个满地都是血肉,那些经脉跳动着,砰砰作响,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一个白衣姐姐在前面走着,一个男子在后面跟着,他俩来到了一扇大门之前,那白衣姐姐就钻到了那人的身上,那个男人就坐在门前,又哭又笑,可吓人了。我好心过去叫他起来,他反倒不领情。可把我气得直跺脚,我现在想起来了,那个男人就是你,你就是那天的那个人。”
这个小鬼的这些话语不次于一颗子弹击中了我的胸膛,我顿时觉得心脏骤然的跳动不已。那天晚上的那个梦境,绝对是我不曾向人提及的密事,这是我想要得到一切线索的起源,一个白衣姑娘,一条经脉跳跃的长廊,一扇雕刻纹饰的大门,一个怪婴,以及后来出现的小红,这些事情太过诡异,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我的脑中总会疼痛不已。
如果梦境之中最后出现的不是怪婴,而是李敏的话。可当时李敏应该是被束缚在鬼树之中,无可奈何的。如果是她,那整个事情就又是另外的一个方向,这将不是一个幻境或是梦境的事情,而是其中牵扯到的彼此的联系就又会是另外的一个局面了。
我忍住激动不已的神经,我得问清楚她。
“你在鬼树之中,经常会梦到一些奇怪的场景吗?“
我望着她,我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也不是啊。“李敏想想。她的眼神有些疑惑,先前讲的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了。谁还没做过梦吗?”我常做一些梦啊,不过是些在跑来跑去的梦,过上一段时间,就忘地差不多了。只不过最近的那个梦就是梦到那里,我常常会梦到那里,那里从来没有人,我还是第一次梦到有人呢。“
如果她也做了同样的梦的话,那就应该不是梦了。
我有些笃定,这真是个有趣的梦啊,这件事情越来越显得瑰丽无比了。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眼前的小姑娘仍是一脸的恬静,她的话语不该是假的。
你我曾在梦中相会。
而那个白衣女鬼最后居然是上了我的身。
真他妈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