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姐这人并不难懂,说白了也就是小时候过穷日子过惯了,猛地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心理天平晃悠的厉害。
在她的世界里,好像就只有物质这一种东西。
不过这也能理解,从小饥寒交迫,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已经让她觉得自己还不如墙根那些小小的蚂蚁。
她羡慕那些翠衣薄纱如花艳,柳眉凤眼俏佳人的达官贵人家的大小姐。
整天出门逛街,轿子来轿子去。
那个个高傲自大,趾高气扬,看到像她们那样衣衫褴褛,鼻涕哈啦的如乞丐般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她们常常是掩鼻而过,一副嫌弃之举。
这样本会让人觉得气愤异常,可青姐不是。
她只会觉得自己的命可真苦,抱怨自己咋没得那出身就含金勺子的命。
面对整天只能以药罐子为生的娘亲,她是想抱天怨地,可又对自己的娘发不出火来。
她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爹,一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一看到她,就会朝她扔小石子,烂蔬菜啥的,骂她是一个没爹的野孩子。
每每哭着跑回去跟娘问起爹,娘总是说爹去了个很远的地方做生意去了,挣了大钱,他就回来接她们娘俩。
可年年复年年,也没见到爹回来过。
娘的身体每况日下,最后只能躺在只有一张破烂不堪的苇草席子,苦捱度日。
娘就想着让她嫁个好人家,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会挨饿受冻。
可青姐不这样想,她一直对娘的那句爹是做生意的事感起了兴趣。
做生意的不都挺有钱吗?为什么不管她们娘俩?
自小受尽了各种屈辱,长相出众的青姐对嫁人却并不感兴趣。
眼见娘没有几天的时日了,她心里便有了一个打算,那就是等娘走了,她也没啥牵挂了,就动身去找那个她一直未谋面的爹。
所以本到了出嫁的年龄,却屡次三番地嫌弃这嫌弃那的,一直不愿意将就。
出身确实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可命运或许真得可以去改变。
有一天她出去捡烂菜叶子回来做饭,却发现她们家徒四壁的屋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娘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招呼她过去,指着面前这位她从来没见过的沈员外,告诉她,这是她的舅舅。
望着眼前这位穿着绫罗绸缎,华丽高贵的舅舅,她瞬间石化。
她从来没听过娘说过她还有一个舅舅,还是个有钱的舅舅。
娘的亲人也真是太奇怪了,爹不知所踪,这凭空又冒出来个舅舅。
这怎么能让她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娘,他真是我舅舅?”青姐扑到娘跟前,握住娘早已干枯如枝的手,忙不迭得一个劲儿地问道,“那我爹呢?我爹怎么不回来?”
娘睁大着眼睛,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望了望面前的沈员外,努力地挤出了几个字,“照,照,顾好,她。”
头一歪,手便从青姐的手中滑落,无力地垂向了床沿。
娘的走,对于她来说,早就预料之中的事。
她没有过多的悲伤,也许眼泪早已流干了吧。
舅舅很大方,安抚了她几句,便厚葬了娘。
望着出手阔绰的舅舅,她一直都觉得她像是在做梦。
娘临走时把她交给了这个所谓的舅舅,并没有给她再多的答案。
可是,爹呢?爹在哪里呢?
爹是不是也跟舅舅一样这般有钱,这般阔绰?
她是真心再也不想过这种穷日子了,如果能找到她那个有钱的爹,她也算是野鸡变凤凰了。
她渴望着自己有一个名副其实的身份,而不是靠着嫁人来完成自己的愿望。
也许是看到娘的婚姻如此不幸吧,她对嫁人有着更深的要求。
姑且现在不知道爹在哪里,不过跟着这个看着挺有钱的舅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舅舅毕竟是妈妈最亲的人,不管怎样,多少也能知道关于爹的一些事吧。
再怎么着,爹跟自己还是最亲的,能找到爹更好。
厚葬了娘后,她毫不犹豫地跟着沈员外来到了沈府。
果然舅舅对她是宠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她这个灰姑娘一下子就变成了美丽的白雪公主。
这从天而降的馅饼,就这样“无情”地把她砸趴下来。
好几次,她都想问下爹的情况,可每次到嘴边又偷偷滴咽下去了。
她已经很快适应了她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那个所谓从未谋面的爹随着这富贵奢侈的生活里,变得黯淡无光。
她的顾虑当然有,倘若真找到了爹,这爹万一没舅舅有钱呢?万一做生意赔了,现在到处流浪要饭呢?
如果真是这样,她想要的生活还怎么去实现?
罢了,罢了,还是不提为好。
如果自己的爹真有钱,不用她问,相信舅舅后面也会告诉她。
人不都这样嘛,活得都挺现实。
你有权有势,自然会有人高看你一等。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既来之,则安之。未必有什么不好。
这样心安理得地美滋滋地过了一段日子,舅舅的小妾花狐狸却整天找自己的茬。
竟然误认为她与舅舅有一腿,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她青姐虽然爱慕虚荣,可在男女关系上不至于这样不检点。
以前的日子那样苦,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就凭她那娇俏的容颜,去青楼也能随便整个头牌红人吧。
可她不能,宁可过着眼前艰苦得日子,她也不愿意把自己沦陷到那种肮脏,出卖灵魂的地方。
更何况娘也不会让她去那个地方,还曾警告过她,如果她敢去那里,她就直接撞墙。
花狐狸那样一闹,青姐不是没有怀疑过舅舅的真实身份。
可惜她长的跟娘一个模子出来的,身上压根就找不到与舅舅身上相似的任何特征。
怀疑归怀疑,但她并不想深究。
如果自己真是舅舅的女儿,那岂不是更好。
她在府上待了一段时日,多少也听得了沈家大小姐的不在世的传言。
可总归是传言,舅舅可是说沈大小姐只是出去游山玩水去了。
她自然是信舅舅的话,在她心底,就是舅舅不承认,她都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爹了。
对于自己的表妹沈梦蝶,她可是一直特别好奇,府里府外见过她的,没看过她的,都说她好。
简直就把她夸的如神似仙,菩萨在世。
大字不识一个的她,如今物质上已经得到了满足,这为人处世上,她还真想跟自己的妹妹好好学学。
自以为自己学的像模像样的,沈大小姐却给她扔下这样一句话:人各有志,做好自己。
难道她没有做好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