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娇看着陈敬德父女离开的方向，跺了跺脚：“娘。”
杜妙娥拍了拍她的手，“叫姨娘。”她又凝向三姑娘和四姑娘。
两个姑娘的身子微微一颤，低下了头。
陈敏峰只是勾唇一笑，拍了拍陈婉娇的脑袋。
陈婉仪回头看了一眼，陈敏峰的笑意僵在脸上，她的回眸一笑，可真是让他觉得千娇百媚……
陈敬德乃是十六年前的探花郎，胸中自有丘壑，否则也不会在中探花郎之前被外祖选为母亲的夫君。
既然胸中有丘壑，那自然也是欣赏学识好的人，素日里他是宠着杜妙娥，可真正能与他举案齐眉的人，若是个目不识丁的女人，那等新鲜劲过后，怕也剩不了几分爱意。
须臾，便到了碧落斋的书房，陈婉仪拿起桌案上的孟子，翻了开来，陈敬德看着书上陈婉仪做的批注，满意的点了点头。
“婉仪你的学识不输与你兄长，若是个男子，怕是能去考个状元回来。”
月上柳梢头，陈敬德谈意正浓，徐徐秋风吹进碧落斋，他倏地眉间紧拧，陈婉仪为他添上了茶水，轻声道：“父亲可是有什么烦恼？”
“朝堂之上，不可说，不可说……”陈敬德摆了摆手，一副不打算多谈的模样。
陈婉仪莞尔一笑，“父亲，国事自然是不可谈，如果是家事呢？”
一席话谈下来，陈敬德不禁审视起陈婉仪来，她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是那副处惊不变大家闺秀的模样。
“父亲，天色已晚，该歇了。”
陈敬德的肚子咕噜一声，他坐了下来：“听闻碧落斋的小厨房里的厨子是你母亲花重金聘来的，正好……”
“这……这……”陈婉仪红了脸颊，羞于开口。
陈敬德原本带了笑意的面容，微微不悦起来：“婉仪，你那小厨房，可是父亲也……”
“那自是不会，婉仪这就去吩咐。”
陈婉仪唤了绿裳，又回了书房，她坐立难安，许久绿裳不曾回来，陈婉仪彻底坐不住了，“父亲，女儿且去瞧瞧，怎的许久未来。”
陈敬德挥了挥手，不禁有些狐疑起来，绯袖还伺候在书房外，陈敬德猛地把门一打开，吓得绯袖身子一抖，跪在地上：“老……老爷……”
“你家姑娘怎的去得这么久？”
绯袖左右看去，只有她与陈敬德的人影，她低垂着头思忖片刻，又抬起头，一下子站了起来，气氛的道：“老爷，姑娘当然会去这么久，因为小厨房根本就没有吃食，说不准姑娘与绿裳在小厨房想着应当怎么办呢。”
“婉仪乃是我府上的大姑娘，怎可能缺衣少食，你这丫头尽是胡说。”
“你若不信，就与奴婢去看一看，自从去过长公主府上，二姑娘在长公主面前受了挂落，已经整整两天姑娘就没吃个饱饭，偶尔大姑娘还得去一次清晖堂，才算好一些。”绯袖越说越气，声量不觉大了起来。
陈敬德脸色铁青，低喝一声：“你这丫头胡说，周氏那般聪明的人且又是亲生母女，还会苛待婉仪不成？”
“夫人自然是不会苛待大姑娘，杜姨娘虽交了中馈，可那一个个的下人，可都是听杜姨娘的，大姑娘也就平白得了个账本。”
一个姨娘苛待嫡女，这话怎么敢传出去，皇上的难处，他明日去上朝就能迎刃而解，官位说不准得往上升上一升，后院起火，那岂不是……
想到此处，陈敬德一凛：“前面带路。”
刚到小厨房门口，就听到陈婉仪的声音：“绿裳，就只有面粉了，那就做一碗面吧，总不能让父亲空着肚子回去休憩，明日父亲还要去上朝。”
绿裳忙在锅里添了水，又架了火。
陈敬德看了刚刚还胆子挺大的小丫鬟，现在又不敢说话了，他轻声道：“我先回去了，我来过小厨房的事，莫要声张，就说我有事。”
翌日，晨光微熹，旭日东升。
陈敬德打开外书房的门，随从赶紧给他整理好绿色官服，确保没有一丝褶皱才退到他身后。
他脸上扯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背着手踏上了马车。
这厢陈婉仪才醒，绯袖上前伺候她更衣洗漱。
绿裳端来了早膳摆上了桌，绯袖一看，这下不得了，这哪是昨日那般的窘迫。
德胜斋的灌汤包，栗子糕等各种糕点，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牛乳羹，满满的摆了一大桌。
绯袖转过头，脸上的喜色掩饰不住：“大姑娘，这是昨日老爷知道您受委屈了，特意让人给送来的？”
“绯袖，老爷事务繁忙，哪里顾得上这些，这自然是大姑娘自己拿银钱在外边买的。”绿裳笑着道。
绯袖气呼呼的说：“合着你们都在骗我，明明可以出去买，还……”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明白了昨日大姑娘为何要那么做，她摸了摸脑袋：“大姑娘，还是奴婢不够聪慧。”
陈婉仪微微一笑坐了下来，今日用得倒是多些，剩下的都赏给了绿裳和绯袖。
“嗯，受委屈的不能是咱们，今日定会有好消息传来，咱们先去祖母那里请安。”
正待出门，罗妈妈来了，她福了福身，笑着道：“姑娘，老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利，让你今日不用去请安了。”
“哦？祖母可是昨日又睡得不安稳？”
罗妈妈点了点头，陈婉仪嫣然一笑：“祖母好生休息才是。”
她看了绿裳一眼，绿裳从屋内拿了一个荷包塞到罗妈妈手中：“姑娘听说你那小孙子要娶妻，特地给您准备的。”
罗妈妈捏着荷包，不用打开就知道，里头是厚厚的一叠银票，相看的那家姑娘聘礼不少，正好有些拮据，这大姑娘可是雪中送炭。
陈婉仪噙着笑意：“罗妈妈，祖母是身子不爽利，还是因为昨日之事，心理有些不爽利？”
罗妈妈素日里全然不会多言，可自从大姑娘回府后，风向有些变了，有些人看不明白，她可是老夫人的陪嫁，见识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否则她又怎会特意跑一趟。
她笑着道：“老夫人很是喜爱姑娘，等她睡醒定来告诉姑娘。”
陈婉仪目送着罗妈妈离去，不多时，三姑娘跑了进来，她眼睛肿得如核桃一般，声音里还带了嘶哑，扑到陈婉仪跟前：“大姐姐，大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宋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