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映海,波光粼粼,愈发令漆黑的大海显得诡谲。
白德古一路追到海边,看到赛音纳兰面对大海孤身而立。
与白天的孤独不同,一样的位置同一个人,却透露出了独面大海的孤高气质。
“赛爷爷,你的姓氏有什么出处吧,亦或是名里有什么特殊含义。”
闻听身后询问声,赛音纳兰仿佛想起了年轻时有人询问他的场景。
“赛音,在忙豁勒语中有好、吉祥、吉利的含义,纳兰意指太阳。”
赛音纳兰的声音幽深,敦厚嗓音里仿佛夹杂着复杂的感情。
“吉祥的太阳?!”白德古顺着赛爷爷的话取意反问。
“如果我没记错,无论是哪个少数民族,太阳和月亮在名中都有特殊含义。”
赛音纳兰对白德古的试探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盯着宽阔的海面,就仿佛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道寒风自海上袭来,带着腥咸的海水味道。
不对,不止是海水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白德古意识向远海探去,一分钟后三道黑影疾飞而来,落入了他的感知。
“是镰鼬?!”感受到了来的东西,白德古惊愕的呼出了它的名称。
镰鼬,学名风狸,是狗剩国甲越方地区的一种妖兽。
其体型通常不过半米,因长相类似狸猫,前肢形似镰刀而得名。
镰鼬是一种风属妖兽,出没之时会带起阵阵大风。
它们的身体也可以风化,能够隐藏在风中对敌人发动进攻,因此得名风狸。
当然,也有人将之当做灵兽,甚至对其进行豢养操控。
镰鼬本身便是群居动物,平时出现多以三只为一组。
镰鼬随风迅速靠近,却没有化风而行,这本身就让白德古有些错愕。
随着距离海岸越近,它们的速度愈发缓慢,也让白德古感应到了它们身上数十伤口。
新老伤口交叠,有些老伤已经化作狰狞伤疤,周围原本应有的毛发都没长出。
新伤愈合不久,肿胀的伤口透着鲜红,就仿佛还在渗血。
它们这是,在害怕赛爷爷?
白德古猜到了一个可能,突然又想起了白天的塌坟。
海边空气本身潮湿,圆形坟包本身结构稳定,怎么可能会轻易坍塌?
若是镰鼬破坏就说得通,它们可以身化狂风袭击圆坟。
圆坟的外层泥土风干崩坏,看起来就像是自然崩碎。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它们为什么要攻击圆坟?
鹘鹘一族不设陪葬,坟墓里除了尸骨什么都没有。
镰鼬虽是杂食动物,但是喜欢吃的是新鲜水果肉类,没听说爱啃骨头。
等等,骨头?!
白德古目光盯着分散靠近海岸的镰鼬,突然意识到了他们在找什么。
撒丁的骨头,就散落在一个个圆坟当中。
经过他的拼凑,撒丁的尸骨九成已成凑齐,唯独缺少头骨部分。
白德古之前猜测,撒丁的头骨可能是被人单独埋藏。
现在反过来看,为什么不能是被镰鼬带走了呢。
这个念头一产生,白德古不禁侧目看向海岸站着的赛爷爷。
他肯定知道所有事,甚至于,撒丁真的可能死于他手。
就在白德古思忖之时,三只镰鼬凭空消失,周围海滩上一时间狂风大作。
意识放到最大,白德古能察觉到三团异样气流,只是它们的速度太快难以锁定。
“天得一清地得宁,水得一顺风得静!”
就在这时,原本铁塔般站在海岸的赛音纳兰突然开口。
声若洪钟,话若醍醐,让人不由自主一个机灵,就仿佛从中领悟到了什么。
往复不休的海浪为之一静,周围狂风瞬间一停。
三只镰鼬悬浮半空,保持着四肢微张飞行的架势。
两只如墨的小眼睛里尽是害怕与惊恐,透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表情。
赛音纳兰右手中大刀一横,左手搭在刀身之上轻抚而过。
金光四射,与月辉映,就在白德古的注视下,锈迹斑斑的大刀染成了金色。
金刀?!白德古不由一怔,黄金除了财富还是尊贵的象征。
用之打造成武器,除了装饰以外还能彰显身份地位。
“(???)っ赛爷爷,你的刀是真金的?还是你会点石成金?”
白德古不由心动开口,万一赛爷爷会点石成金,学会了这门手艺他岂不是随便逛吃。
赛音纳兰没有说话,双腿发力猛的跃起,手中金刀划过一道弧光。
金色的弧光犹如天上弦月,随着赛爷爷跃上半空狠狠斩在一只风狸脖颈。
“嘎巴~”骨骼断裂声音传来,周围近乎静止的状态被瞬间打破。
被斩中的镰鼬脑袋歪搭颈骨错位,身形倒飞落坠海中。
另外两只镰鼬不但没理会同伴,再次化风向岸上冲击。
它们一左一右相隔百米,赛音纳兰一招用老身形下坠,明显来不及再次阻拦。
“白小子,你们出手的时候到了!”
坠向海岸的赛音纳兰朗声开口,白德古早就解开了衣扣,黑白两柄飞刀相继甩出。
两只镰鼬感受到身后攻击,相继化风轻易躲避,飞刀从风中穿过连根毛都没有切下。
“嘭~”赛音纳兰重重落在沙滩上,双足在潮湿的海岸踩出两个大坑。
待到身躯站直,他背对大海目视风狸飞去的方向,脸上却露出大大的笑容。
“(???)っ它们跑了赛爷爷你这么开心吗?”
面对白德古的调侃,赛音纳兰斜了他一眼。
“跑不了,否则你们今天也不可能来找我。”
赛爷爷话音未落,一道道流光自地面飞出。
破风之声白德古听得清楚,意识一动就见一根根细针覆空。
两只镰鼬感知到了危险,各自化作一道旋风想要将飞针吹飞。
岂料无论它们如何加速,细针纹丝不动,一路居然破开了旋风。
镰鼬身影显露,体表插满了一根根细针,其中不少命中了它们身体窍穴。
身形一滞相继落地,整砸在黑土与沙滩间的分界线上。
赛音纳兰朗声一笑,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的白德古。
就在这时海浪暴起,一团黑影自海水当中电射。
“赛爷爷小心!”
白德古爆喝提醒,右脚前踏,左脚斜跨,天罡撞危月。
双手一抹左三右四,七柄飞刀划破长空爆出一阵月明。
飞刀初时行似七星,末时却如弦月破空。
“噗噗噗噗~”
飞刀连续射中目标,与此同时白德古感应到那海蛇般的事物居然是根舌头。
飞刀命中长舌,爆出闪亮月华,却依旧没能阻止它将赛爷爷腰肢缠住。
赛音纳兰看着白德古展颜一笑“黑暗无法遮蔽心中的太阳,曙光过后便是黎明。”
说话间赛音纳兰双足发力,居然主动跃向了海面。
就在白德古惊愕的目光里,他借助舌头的力道跨越百米,手中金刀倒转扎向海中。
“嘭~”重击之声传来,伴随着浪花翻滚海水激荡。
待到赛爷爷整个身体投入海面,那个区域的海水就如同沸腾了一般。
白德古的意识探入海水,发现海中有只巨大的螺怪。
它的身体状似巨大海螺,壳上生有双目,身下生有双手和巨口。
缠绕赛爷爷的那条长舌,正是出自螺怪的口中。
螺怪有心将赛爷爷一口吞噬,岂料后者身体双脚踏着螺壳螺旋转动。
长舌一圈圈被赛爷爷主动缠在腰间,而他手中金刀就顶在螺怪的身体隙缝。
螺怪吞之不下,试图用双手抓挠他的身体。
白德古一看不好抬手间寒冰自海中凝结,化作护盾挡在了赛爷爷身周。
能力催动到了极致,一座巨大冰盘自海中升起,将一人一螺托出海面。
“什么情况?这里怎么会有荣螺女?”
就在白德古控冰之时,吴雪花等人相继跑到他身旁。
看到逐渐升起的巨螺,吴雪花不禁错愕开口。
“荣螺女?!”白德古闻言一怔,随后想到了这是个什么生物。
荣螺女,属于海妖的一种,只是并不是先天出生,而是由死去的人类所化。
传说被丢到海里溺死的好色女人便会化身海螺,经年之后便会化身荣螺女。
它们通常会在月夜游上海岸,专门狩猎那些落单的男人。
随着冰盘浮上海面,能够呼吸的赛音纳兰猛的发力双脚一踏。
荣螺女的长舌被他尽数缠在腰间,随着他的爆发,身躯被猛的拉出螺壳一截。
赛音纳兰看准了被拉出的螺肉,手中金刀猛的向下刺出。
金刀之上爆出辉光,轻易破开了螺肉刺进了螺壳。
吃痛的荣螺女发出阵阵痛呼,声音尖锐刺耳犹如钢铁剐蹭玻璃。
海岸上的四人下意识双手覆耳,离得最近的赛音纳兰只觉脑袋胀痛。
不顾自身痛楚,他使了个千斤坠猛的下落。
双脚砸在冰面上时,手中金刀切下了半颗丑陋头颅。
头颅被斩,缠绕在赛音纳兰腰上的长舌为之一松,滑落在他脚边。
赛音纳兰俯身捡起半颗头颅,将其小心翼翼的搂在怀中,就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宝物。
“( ?_? )。。。。。。”岸边四人倒吸凉气一阵无语。
白德古心说赛爷爷这口味有点重呀,村里难道就没有他看得上的阿婆。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结束之时,死去的荣螺猛的膨胀,下一刻化作无数碎肉螺片溅射。
“嘭~”先炸后响,白德古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他控制浮冰变形,将赛爷爷包裹在内,可冰盖中的赛音纳兰浑身插满了碎片。
没了浮冰托举,荣螺残尸落回海中,白德古控制冰盖飘向海岸。
到了沙滩冰盖消融,露出了里面刺猬般的赛爷爷身影。
“咳咳咳~”赛音纳兰一阵咳嗽,血液混合内脏一起喷出。
一部分落在他的脸上,一部分顺着两侧嘴角流淌。
四人赶紧跑上前去,没等到赛音纳兰身旁,就见他的鼓胀身躯如同泄气般迅速缩小。
不到十秒,赛音纳兰便从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变成了皮包骨般的大爷。
他的双眼翻白奄奄一息,眸光落在白德古身上,嘴角微勾挤出一丝笑容。
“黑,暗,无。。。”
只是说了三个字,赛音纳兰便头颅一歪撤底咽气。
他的头颅朝向大海,怀中死死抱着半颗荣螺女的头颅。
白德古叹了口气微微俯身,伸手合上赛爷爷的双目。
待到他双手拿开再看,发现赛音纳兰那干瘪的脸上露出了安祥笑容。
一阵海风吹来,血腥味充斥着四人的鼻腔,也拂过赛音纳兰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