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吧,现在烧的好歹是油,回头可能还得烧。。。”
想到要烧的东西,张大炮忍不住向白德古看去。
后者恰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张大炮忍不住开口感叹。
“白老六,我谢谢你啊,谢谢你全家!”
看到张大炮真诚的目光,白德古憨憨一笑。
“不用客气,以后再做好吃的想着点我就行。”
眼见白德古侧头看向别处,张大炮顿时气不打一处。
“行了,这几壶油热了,赶紧顺着城头往下浇。”
几个火头军裁剪厚棉被,临时赶制了几双厚手套。
从炉灶上提起铜壶,将壶前长嘴对准了廊上预留的观察口。
壶嘴伸出城头,随着铜壶举高,滚烫的热油犹如金龙往下浇。
油与水不同,最高温度能到四百,过了这个温度就会起火。
根据品种不同,一百七十到二百四十度之间会开始冒烟。
根据烟色不同,可以判断大概温度多少。
张大炮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军需官,一名从业数十年的老厨师。
不光掌握这些经验,还懂得三十六种难吃面食的制作方法,一百零八道士卒不爱吃的菜,五百多句拍领导马屁的小话。
无它,唯口熟而。
小小热流不起眼,顺着墙头落下,正好落在敌军高举的盾牌上。
高处洒落遇盾飞溅,一下就落在周围蛮汉的身上。
“嘶~”高温油液烫得蛮汉浑身激灵,下意识就往旁边躲闪。
意识到了头顶有东西落下,一群刀盾兵全将盾牌举至头顶。
热油激落,油花四溅。
虽然大部分都被遮挡,可还是有小部分顺着缝隙洒落在推撞车的几人身上。
持续洒落的热油使盾牌变热,很快一群刀盾兵只能连续换手。
有聪明的蛮汉脱下衣袍扯成布条,用来包裹双手阻隔热量。
有守城士卒探头,发现热油作用不大,举着盾牌缩头回来向秦寿汇报。
秦寿侧头看向白德古,后者伸手指了指下方城门。
“既然热油浇人不好用,那你们改浇城门不就得了吗。”
几名火头军眨巴眨巴眼,默默将壶嘴往回收了收。
热油贴着城墙往下流,一部分顺墙滴落下方敌军盾牌,一部分顺墙流到门上,将城门打湿浸润。
城门本就是厚木蒙铁,再有热油润滑,撞车怼上只会打滑。
一连撞击数十下,悬挂撞木的绳子不堪重负自断经脉。
负责攻门的一群蛮汉回头,对提摩西投以求助的眼神。
提摩西翻了个白眼,他有什么办法,谁让提莫人不懂数数机关,自己不会制造攻城器械。
搭梯攻城的蛮汉被热油烫回,一连三次,提摩西只能让他们攻城暂缓。
“哦?用热油浸润铁门!”
营帐中,提莫动闻言眯眼,不禁为出主意的人暗中叫好。
目光落在面前沙盘,看着其中几个地点,上前几步伸手敲了敲。
“一般城池都有逃生地道,便是用在战事不利之时,容纳一些权贵家眷逃离。”
“古班城肯定也有,应该就在城内某处,说不定入口便在城主府。”
提莫北眼前一亮“如果找到地道,咱们岂不是便能暗中偷城。”
提莫动摇了摇头“不,我是想让他们以为咱们想用地道偷城。”
提莫北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提莫动没做过多解释,只是挥手示意帐中几个将领自去。
“让敌军以为咱们会从地道进入又会如何?”
提莫北终是没想明白,主动开口发问。
“自然是牵扯他们的注意,然后从地下暗河潜入!”
“( ?_? )地,地下暗河?!”
提莫北惊讶莫名,却见提莫动伸手指了蓝明河位置。
“之前我让人截断蓝明河水流,下面的人发现进入地下暗河的洞口。”
“里面虽然地形复杂,但是不出两日必能摸清。”
提莫北恍悟“你的意思是说,让城内将士以为咱们在找地道,其实咱们从暗河潜入城下。”
“只不过暗河虽好,万一城内没有合适出口呢?”
提莫动闻言眯眼“那就造几个出口,埋了多年的棋子,也该让他们出点力。”
晌午十分,骄阳似火,城墙上的沙土被炙烤得能烫熟鸡蛋。
一群人躲在避廊内小憩,就连白德古都着甲而卧昏昏睡去。
“嘭~”投石砸在避廊顶上,渐起大片的沙土,继而骨碌着滑落掉向城外。
除了少数几个没上过战场的菜鸡新兵吓得一个激灵,一些退伍的老油条那是该睡睡,半点不耽误功夫。
如此情况持续到了晚上,眼见敌军只是小规模袭扰,秦安明带队而还重新划分队伍。
四城征兵数过两千,这还没算那些纯打下手的脚夫。
所谓脚夫,就是专门从事搬抬工作,就比如说往城头运送沙土石块。
北门新分士卒五百二十四人,新提拔的几个百夫顿时有了事做。
为了应对敌军疲劳攻势,秦安明将手下人分做三批,每批四百人,也就是四个百人队。
北墙四分,以百人队为单位分别管辖一个区域。
白德古自然还是跟着老鲍混,名为士卒,其实还是士卒。
许是为了就近寻他方便,秦安明将鲍金丰的守卫区域就安排在了望楼旁。
此时正是换值之时,众人相继下了城头,总算是回了脏破旧的兵舍。
“我头一次发现,兵舍原来是我在城中最爱的去处。”
刘忠言一边脱布甲,一边不由出声感慨。
“沏,你上次还说董寡妇家是你最爱的去处,你这有点穿上裤子不认账了。”
白德古出言调侃,换来刘忠言的怒目而视。
“( ???)っ哎呦,看你这眼神有故事呀,有什么难过的事说出来,大家听了乐呵乐呵。”
刘忠语拍了拍他哥肩膀,无奈的斜了白德古一眼。
“董寡妇上个月死了,小产。”
屋中几人闻言一怔,下意识侧头向刘忠言看去。
“孩子是你的?”顾全难得开口问了句。
刘忠言伸手捂脸“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后来加入了哭坟队,我才发现她能当个百夫长。”
“(??ω?)真是个让人忧桑的故事!”白德古不禁感慨。
“(?ò?ó)你个老六,忧桑你还能笑得出来?”
白德古摆了摆手,一个虎躯跃上脏兮兮的木床。
“活着才有忧桑的权利,要不然只能盼着有人哭坟。”
城东,一户大宅内。
高大的莫员外站在后院,院中池塘水已淘干,徒留几条小鱼在水洼中艰难蹦跶。
“父亲,咱们真的要协助攻城?倘若被人发现,只怕人头不保。”
莫员外侧头看向身旁儿子,年轻的脸庞上有双明亮的眼睛。
眼神里有复杂光芒闪烁,明显是在动些心思。
“安逸的生活总会让人变得短视,你我终需要记得自己的来处。”
“草原上的雄鹰,飞不动的时候便是老死的时候。”
“下蛋的母鸡,不下蛋的时候便是煲汤的时候。”
“如果咱们拒绝,先一步到来的可能是城内的守军。”
青年闻言眯眼“父亲,我知道有些事必须做,可是咱们没必要这么快做。”
“完成任务固然会获得褒奖,可太过轻易完成任务,下次的任务只会更难。”
“若想上面不派艰难任务,恰好能完成任务,却又显的不那么轻松更为合适。”
莫员外仿佛第一天认识般重新打量儿子“审时度势,自毁前程,你倒是懂得求存之道。”
青年浅笑“都是父亲教导的好,儿子以为相比那些封赏奖励,能安稳度日享受现在才是真的。”
“饼大终需命来填,遇沟安卧人不现。”
莫员外闻言笑笑,转身向书房走去。
“这里便交给叶儿你了,记得做事不要太着痕迹。”
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莫子叶不禁微微眯眼。
父亲老了,果然不负印象里那般刚劲血勇。
可能是温馨的家庭捆住了他的脚,也可能是安稳的生活毁了他的果敢。
想到此处,他不由看向城中一个方向。
注视片刻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那些敲打池塘底的庄丁身上。
“щ(oДoщ)是谁把本少爷心爱的鱼这么丢在这?你们不会找个木盆将它装起来吗!”
闻听少爷开口怒斥,几个敲打的庄丁赶紧转身冲到几条小鱼身边。
小鱼挣扎蹦起,有庄丁伸手接鱼。
待到小鱼落在手掌赶紧起身,急匆匆向池塘外跑去。
“对了,太阳都落山了,院子里那几盆花该挪进屋的就挪挪,以免半夜下雨。”
“昨晚那雨来的猝不及防,忘了关窗都浇到我的书案。”
送鱼的庄丁听着身后少爷碎碎念,将鱼放入有水的木盆后又去搬花。
搬完花又要打扫踩脏的廊道,总之今天少爷眼里有活,他们当下人的就得干。
简短截说,一连四日,城里城外的双方都品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范德彪发现提莫大军寻找地道的速度有点慢,提莫动发现城里疏通水道的速度有点慢。
与此同时,八百里加急,一路换马不换人,一封急报刚入夜就进了晏京。
军部值班的小吏收到急报,打听清楚情况,连夜赶奔兵部尚书熊百斤的家。
熊百斤看完急信,穿戴整齐去了八王府。
八王陈明熙坐在会客厅里,喝了一口茶水提了提神。
放下茶盏拿起桌上急报,看了三遍只觉有哪里不对劲。
“提莫上月刚送公主过来和亲,这个月边派兵攻打古班城,你确定消息属实?”
兵部尚书熊百斤拍了拍胸脯“飞天关守将熊戴霍是我不争气的远方侄儿。”
“我这侄儿是有谋无勇的稳妥之人,但凡有事向来是先请示再动作,从不越权便宜行事。”
陈明熙闻言点头“如此性格断不敢谎报,之所以没收到古班城报信,想来便是被围难出。”
“只不过。。。”
伸手拿起茶杯,陈明熙欲言又止。
熊百斤直勾勾的盯着八王,想看看他只不过些什么。
八王端着茶杯半天,眼见熊百斤一点起身告辞的意思都没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心说,你个熊憨憨,端茶送客都不懂,怎么当上兵部尚书的。
默默放下茶盏,毕竟老举着也挺累的。
“咳咳,老熊,没什么事你便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