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城,老王妃府内。
沐晚虞顺利解决心腹大患,唇角不自觉弯起,悠悠然端起茶杯。
不料,还没等递到嘴边,腹部忽然剧烈疼痛起来,宛如千万只蚂蚁正啃噬五脏六腑。
“陆忘殊……快来……”
她呼吸愈发沉重,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白瓷杯“咣当”落地,摔成碎片。
听见杯盏落地的声音,陆忘殊忙不迭跑出来,将痛不欲生的沐晚虞扶进屋内,随后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对准她的几处穴位快速刺入。
沐晚虞疼得咬紧毫无血色的双唇,冷汗顺着脸颊缓缓流淌,脖颈青筋根根迸出。
良久,剧痛终于平息,她整个人就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上下冷汗涔涔。
感觉到陆忘殊的手又一次搭在自己手腕上,沐晚虞眉头紧蹙,沉声问道:“这些日子,陆先生每日按时为我治疗,为何还会毒发?”
陆忘殊收回银针,淡淡道:“先前在下曾跟夫人说过,丝音若要根治,必须以毒攻毒。如今,正是因为治疗初见成效,夫人体内的毒物开始进行融合消散,故而才引发的身子不适,无甚大碍。”
闻言,沐晚虞松了口气,清凛的眉眼染上几分柔和。
“那,我腹中的孩子如何?”
陆忘殊微微颔首,“夫人放心,一切都好。”
话音未落,主院忽地传来一声凄厉哀嚎:“老王妃……老王妃薨了!”
听到动静的二人都朝着门外看去,眼底皆是一惊。
沐晚虞顾不得多说,起身快步赶到主院,只见老王妃仰面朝天躺在床上,枯瘦的脸上呈现出不祥的死灰色,双目凹陷下去,精明的吊梢眼紧阖着,失去了最后一丝气息。
院内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哭声震野。
沐晚虞瞥了眼俯跪床前,哭得昏天黑地的高嬷嬷,眉眼陡然沉了几分。
“都别哭了。管家即刻修书一封,向陛下报丧,而后派人去祁督主府上报信。”
“春花去烧水,待会为老王妃洁身……”
她清冽的眼底波澜不惊,纤弱的身影中含着令人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人们缩着脑袋,按照她的吩咐各自起身。
很快,老王妃的尸身便被安置到灵堂正中央的金丝楠木棺材之中,祭幛悬于两侧,千盏白烛映得王府宛如白昼。
沐晚虞点燃供桌上的长明灯,刚要烧香跪拜,便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一排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大步走进灵堂,个个面容严肃,随后,一个衣着华贵的太监威风凛凛走进来,从怀中掏出圣旨。
见状,王府众人齐声跪下,磕头跪拜。
李公公尖着嗓子,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追赠念明老王妃,谥曰懿德,陪葬乾陵。”
言罢,他收好圣旨,倨傲扬起下巴,“陛下仁慈,忧心老王妃九泉之下无人伺候,故而王府内所有奴仆需得入乾陵陪葬。”
“来人啊,将人全都带走。”
府中下人全然没料到,等待自己的下场竟是如此,一时间哀嚎求饶声响彻院落,却无半点作用,都被训练有素的侍卫强硬拖走。
高嬷嬷亦慌了神,瞳孔剧烈收缩,腿脚一软扑通栽倒在地。
见沐晚虞仍神色淡然地站在原地,李公公半眯起眼,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将军夫人此番照顾老王妃有功,不过陛下有旨,所有人都需陪葬,还不快来人,送将军夫人一程。”
不等侍卫前来扣押,沐晚虞轻抬眼眸,不咸不淡地瞥了眼冷笑的李公公,红唇轻启。
“老王妃口谕,念我这些时日伺候有功,特赦我免于一死,无需殉葬。”
“你胡说!”
高嬷嬷猛地直起身,目光如淬上毒药一般狠厉,“她撒谎!老王妃厌恶她至极,绝不可能给她赦免!”
李公公也皱起眉头,冷冷开口:“口说无凭。将军夫人莫不是怕死,故意言之?”
沐晚虞微笑,慢悠悠从怀中掏出赦令,目光沉静如水,“此乃老王妃亲笔写下的赦令,请公公过目。”
李公公满腹狐疑,却在认出老王妃笔迹时,倒吸一口冷气。
竟真是老王妃的口谕!可王妃素来行事乖张,为何要护着这非亲非故的将军夫人?
“此等大事,需得先上报朝廷,咱家不敢擅自做主。”
李公公望向沐晚虞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将军夫人,劳请夫人再等等。”
身后,高嬷嬷被这陡然生出的变故砸晕了头,但陪葬的恐惧溢满心头。
她眼泪横流,手脚并用爬到沐晚虞脚边,忍不住厉声大喊,苍老的脸上爬满疯狂和绝望。
“夫人,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求您,救救老奴……”
沐晚虞无动于衷,冷眼看着昔日趾高气昂的高嬷嬷沦为如今这副丑态。
两旁的侍卫更是毫不留情,一把扼住她的脖子,将人拖下去关押。
高嬷嬷仍不愿赴死,两只手死死抓着青石砖地,指尖鲜血淋漓,蜿蜒拖出几道长长的血痕,惨叫声响彻云霄。
几条街外的奢华府邸内。
谢俞半跪在地,“禀督主,念明老王妃身死。朝廷派的人已抵达王府,欲将所有人拉去陪葬,唯有将军夫人拿到赦令。”
祁宴舟眉峰微挑起,面上饶有几分兴味。
这女人还不算笨。
正想着,祁宴舟脑袋忽地刺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熟悉而陌生的画面——
沐晚虞独自一人站在墓碑前,背影萧瑟而孤独。
还未等他看清,眼前的画面骤然消失,祁宴舟闷哼一声,桃花眸中杀气腾腾。
堂下,谢俞小觑主子神色,小心翼翼道:“督主,您近来头疼的次数愈发多了,可要请大夫前来诊治?”
祁宴舟漠然抬眼,眸色极深,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不必。”
“你下去准备,明日即可启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