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燕无清便派遣侍卫散发消息,承诺城中百姓将彻底解决饥荒,填饱所有百姓的肚子。
难民们闻言,忙不迭赶往锦官镇施粥棚前,静待景渊王分发粮食。
“官爷行行好,给点粮食吧。”
“求王爷分发粮食,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吧。”
灰头土脸的难民们冲着高台不住跪拜,望向景渊王的目光充满孺慕和希冀。
燕无清覆手而立,居高临下睥睨台下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百姓,狭长的狐狸眼中翻涌着狠戾。
他缓缓转动指间的墨玉扳指,冲着身后的琴师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清越的琴声倾泻而出,曲调哀怨婉转,如幽咽清泉艰涩流淌于坚冰之下,又如素白月光映照于潺潺水波之上。
难民们循声扬起头,直勾勾望着景渊王的方向,只一瞬眼神变得空洞,神色迷茫。
见状,燕无清得意地翘起下巴,踱步行至台前,朗声道:
“茂城饥荒已逾大半年,本王便是上苍派来救苦救难的天命之人。只要诸位听命于我,定能安然度过灾荒……”
“茂城将兴,我必成王!”
低沉浑厚的声音响彻空旷的锦官镇,难民们失神地望着男人,身子难以控制地微微摇晃,灰白的脸颊也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参见吾王。吾王万岁万万岁——”
“皇恩浩荡,王爷洪福齐天,功德无量。”
随着第一个人叩首,其余的百姓也纷纷跟着跪下顶礼膜拜,恭贺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燕无清心头大喜,唇角压不住笑意。
有此等神曲襄助,何愁扳不倒太子和那阉人?待解决饥荒后,他便要顺势登基为王,坐拥天下!
他居中高坐,半眯起眼看着台下三跪九叩的百姓们,面上一派悠然自得。
却不料眨眼间,异变陡生。
人群中忽地爆发一声怒喝,原本满脸虔诚跪拜的难民们,毫无征兆站起身,猛地扑上前,将高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难民们一个个面目狰狞,凶相毕露,眼中的狞恶竟是比初见时还要骇人几分!
燕无清顿时心慌,一个箭步冲到琴师身侧,急切道:“快,接着奏乐!”
琴师额头冷汗直冒,颤抖着抚琴,曲调虽与燕无清昨日听的别无二致,可台下的百姓却愈发暴躁。
“啊!——”
但见一人嘶吼着爬上高台,直扑向琴师,枯骨一般的大手掀翻琴台,猛地将人按倒在地。
又有几个男人随之涌上前,刹那间将琴师撕咬成碎片,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和啃咬皮肉的咯吱声,越来越多的难民爬上台。
他们瞳孔幽深森然,直愣愣望着景渊王,活像千百条眼冒绿光的恶鬼。
燕无清悚然一惊,瞬间汗毛直竖,心跳狂乱。
“上,都给我上!”他不由得倒退了几步,挥手勒令侍卫拦住暴民。
侍卫们手持棍棒刀枪,毫不留情地往发疯的难民身上捅,直将人捅得血流如注,才心有余悸地拔起刀枪,转而攻向下一人。
可暴民们浑然没了痛觉一般,不惧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发了狠地向前冲。
众多侍卫渐渐招架不住,踉跄后退,手中兵器当啷掉落在地,被涌上前的暴民瞬间淹没,惨叫声连绵不绝,满地断肢残骸。
眼看着暴民的手马上要伸到燕无清脸上,他瞳孔猛地一缩,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只见道路尽头出现一队人马,个个披坚执锐英武不凡。
为首的男人身姿伟岸,气宇轩昂,眼眸中闪烁着睥睨天下的傲然之色,迤逦的银发一丝不苟,衬得整个人如谪仙般风华绝代。
“祁督主,快替本王拿下这些暴民!”
见祁宴舟前来,燕无清眼睛一亮,赶忙急声呼救。
祁宴舟大手一挥,身后训练有素的众兵将各执利器,一齐奔向前,几个回合下来,就将作乱的难民摁在地上,分毫动弹不得。
见状,燕无清长长松了口气,直起身刚要开口。
却见祁宴舟掀眸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拿下。”
谢俞领命上前,当即擒住景渊王的胳膊。
燕无清难以置信地抬眼,“谁给你的胆子敢捉拿我?!你这是以下犯上。待我回京就禀告父皇,诛你九族!”
祁宴舟冷嗤一声:“可笑。”
话音刚落,谢俞手下用力,强硬将人拖走。
燕无清恼羞成怒,胸膛翻滚着熊熊怒火,“你这该死的阉人,本王日后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他被押着带离锦官镇,叫骂声也随之消散在空中。
祁宴舟眸光冷到极致,倏忽投射着阴寒的光。他抬手一拧马缰,身下骏马蓦然扬蹄,转而带人朝长街尽头奔去。
一队兵马浩浩荡荡来到老王妃府。
府上众人从未见过这般肃杀的阵仗,当即吓得软倒在地,不住地磕头跪拜。
沐晚虞听到动静后走出来,略显狐疑地望着高马之上的男人。
按前世记忆,此时景渊王应当已经被收押。只是不知,祁宴舟为何要摆出这般阵仗?
须臾,侍卫恭敬上前来报,“督主,东西已搜到。”
祁宴舟微微颔首,翻身下马,玄色大氅随风扬起。
他幽深如夜的眼眸毫无波澜,慢悠悠来到后花园的假山前,抬眸一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机关,假山下的密道徐徐开启。
见他如此轻描淡写地找到密室,沐晚虞心中难免有些讶异。
这狗男人早就知晓景渊王将谋反的证据藏于此处,竟还逗弄自己去上门寻令牌!
沐晚虞涨红双颊,杏眼盛满怒气,瞪向他的背影。
祁宴舟似是察觉到这道视线,不悦地眯起眼睛,回眸不偏不倚正撞见女人水光潋滟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