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赶忙看了眼,男人银发如瀑,绝美的侧颜连多少女子都自叹不如,顿时心慌。
“夫人,没看错,的确是祁督主。”
该死!怎么哪儿都有这个瘟神!
沐晚虞顾不上那么多,拉着无涯就要掉头,“无涯,亭子里的人叫祁宴舟,是当今天下十恶不赦之人,我们先走,回头再来,还有,往后你若是在外碰到他,也要绕道走。”
祁宴舟?
无涯听说过这人,是人人闻风丧胆的九千岁,是个阉人,她还没真正见过。
到底是小孩子,难免会好奇些,便也探头张望一眼。
谁知这一看,他竟是站住不动了,心神巨震。
“无涯?”沐晚虞正急,低头看他不走了,正要拽他。
就在这时,谢俞从旁出现,冷着一张脸对三人道,“夫人,督主有请。”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扫了无涯一眼,眼眸狠狠震了震。
沐晚虞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不知道这疯子又想做什么,但既然被发现了,她也没必要再躲。
她带着无涯随谢俞上前,怀玉心惊胆战地跟在后头,大气不敢喘一口。
到了凉亭,祁宴舟优哉游哉地品茶,清隽白皙的俊脸棱角分明,狭眸扫了沐晚虞一眼,语气淡淡。
“躲什么?”
沐晚虞将无涯护在身后,笑盈盈的道,“督主误会了,晚虞只是怕扰了你的清闲,这才想半路折返。”
祁宴舟恍若未闻,视线落在沐晚虞身后那一角素衣上,握着杯盏的手指紧了紧,眼底压抑着希冀和期待。
“过来。”
沐晚虞赶忙把无涯往怀玉身边推,浅笑着走过去。
祁宴舟眸色一沉,嫌弃地盯着她,“不是叫你。”
“小孩,过来。”
沐晚虞心中一紧,立即拦着,“慢着!督主,无涯还小,是我的继子,他,他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我愿意受过!”
一旁的谢俞闻言愣住,随后反应过来,督主这副模样,夫人误会也是应该的。
祁宴舟瞧着沐晚虞护犊子似的,戏谑似的笑了,“沐晚虞,你到底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你让冥啸那杂碎,来找本督的?”
闻言,沐晚虞倏地错愕的站在原地,震惊的看了看祁宴舟,再看了看身边的无涯。
“你们……你们?!”
她只让冥啸找来无涯的亲人,约在这里见面,难道,难道祁宴舟就是无涯失散的亲人?!
这么一想,无涯的眉眼跟祁宴舟的确有七八分相似,也怪不得她之前觉得熟悉!
无涯神色激动,死死地抓着手,眼泪汪汪。
“母亲,是他,他,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沐晚虞艰难的看了一眼祁宴舟,忽然想起无涯的话,“他待我极好,我记得,他会把我抱在怀里,将我举起来转圈圈。”
“让我骑在他肩头,去摘树上的果子,到了晚上,我若是害怕打雷了,他也会陪我一起睡,给我讲故事,还帮我捂耳朵,他是天底下,长得最好,最温柔的人……”
祁宴舟除了容貌相符,哪里有跟无涯说的半句对得上?他大奸大恶,坏的要死,哪里好!
可她见祁宴舟也起了身,俊美白皙的脸上神色沉重,目光紧紧地锁视着无涯,甚至还有一些泪光。
眼泪?!
沐晚虞的脸色格外震惊,今日真是活久见,活了两辈子,她从没见过祁宴舟掉过泪,就算他的白月光变成皇后,再变成太后,甚至要杀他,他都没掉过泪!
可见,无涯是他极为珍重,关系极为特别的人!
长得那么像,莫不是,父子?
短短一瞬间,沐晚虞已经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都没看见谢俞朝她走了过来。
“夫人,督主有话要单独跟小公子说,还请回避片刻。”
沐晚虞嘴唇动了动,最终无言的转身,她好歹也是无涯的养母,居然连话都不能听,可笑。
等人一走,无涯看着祁宴舟,眼泪不断滚下,他郑重的朝祁宴舟屈膝跪地,左手按住右手,拱手于地,将头微微埋下,哽咽道。
“无涯,见过小叔!”
祁宴舟俯身,将他搀起来,细细打量一番,“三年未见,长大了,也瘦了。”
他捏着无涯的肩,眼尾猩红,“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小叔,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 我跑远了。”无涯抱着祁宴舟,哭得眼泪汪汪,想到自己受的苦,又想到小叔现在成了阉人,他便觉得好委屈,又好难过。
他把眼角的泪擦干,“无涯不哭。”
“小叔说过,懦弱的人才会一直流泪,我不是懦弱的人!”
祁宴舟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脸,目光掩饰不住的心疼。
“听闻你在将军府过的很不好,沐晚虞对另一个叫望峥的小子优渥,处处心疼,对你就处处惩处。”
“她敢苛待你,叔叔一定帮你教训她。”
无涯清晰看见祁宴舟眼底阴冷的杀意跟怒气,赶忙拉住他,“不行!”
他着急,奶声奶气地为沐晚虞正名,“母亲,不是……将军夫人待我极好,她心地善良,给我吃喝,还教我读书、习字!”
“就连今日能够再见到小叔,也是夫人看我可怜,倾力帮我找您,总而言之,这些年来她是对我最好的人了,一看到她,我便想起了娘……”
说着,他仰头眼巴巴地望向祁宴舟,流着泪,“小叔,您能不能,不要伤害她?”
谢俞惊讶,少主生逢乱世历经生死,竟然还能对将军夫人交心,说明,她的确没有亏待。
“哦?”祁宴舟也诧异,眼神逐渐变的深邃。
他下意识的看向远处,沐晚虞就站在湖边,拉着怀玉不知道说什么,一会儿蹲下身来,用手舀水,低头盯着湖里。
他蹙眉,漆黑深邃的眸里不禁深冷几分。
怀孕的人,还那么折腾。
“你出面帮她说情,我暂且不追究。”
“但往后她一旦怠慢或轻贱了你,我不会手软。”
无涯稚气的小脸顿时笑了,“多谢小叔!”
祁宴舟抬手揉了揉他脑袋。
“小叔。”无涯忽然认真地看着祁宴舟,圆溜溜的眼睛里,蓄满了沉重的泪水。
“从前,我以为再见不到您了,但又揣着能见到您的希望,一直熬到现在。”
“如今看见您,又忍不住想问,您现在入朝为官了,是否有自己的谋算?”
祁宴舟俊美无双的脸上凝重起来,深黑的眸里翻滚出一丝戾气,“饥荒,是我们的第一战。”
“饥荒?!”无涯震惊地瞪大眼,难以置信道,“这难道是小叔您一手策划的?可这样做,岂不是牵连到无数无辜百姓?”
祁宴舟还没说话,谢俞就忍不住道,“少主误会了,饥荒是天灾,督主怎么可能搅弄的了天灾。”
“您不知道,朝廷官商勾结,高官们一心只想敛财,为虎作伥,那些难民们惨死,是因为各地克扣粮食,调高赋税,督主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无涯细长的眉头狠狠拧紧,忍不住悲悯。
祁宴舟揉了揉他的小脸,低哑的嗓音融进风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不要忘记,那些高位上的人,都欠我们什么,饥荒一战,我们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