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洗好澡的男孩似乎很喜欢洗澡，啵得啵得又跑来，身上已经弄脏，叶西宁为他们洗完了才发现已经洗过了。
再这么洗下去要洗得没完没了了。
小孩子都还小，不会说太多话，叶西宁一时之间也认不太清，于是找出一支笔在他们各自的袖口上写下数字。
有些小孩的身上有着掐痕，看上去应该是不听话，被之前照养的人打的。
叶西宁看着那些伤痕，胸口锐痛无比。
她不清楚这些孩子中哪个是她和战凌州的儿子，这一年多来，她的儿子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妈呀，我从来没这么累过。”洗了一堆小男孩之后，小优直接瘫坐在地上，“以前带小公主，是一堆人带一个，现在倒好，我们两个要带一堆。”
“不是有奶粉么，泡上给他们喝。”
叶西宁说道，身上早已经湿透，被熊孩子泼水泼的，把最后一个小孩抱到里边的房间。
房间放着十二张小床，有的已经呼呼大睡，有的还在玩闹。
房间里的环境倒是不错，装璜还算温馨，尤其是小床，做得很结实，叶西宁摇了摇小床，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战奕天对孙子唯一尽的一点心意。
“都给我睡觉。马上，立刻。”
叶西宁被这群小孩子吵得头疼，厉声喝道，她连续说了几国语言，小孩子有些惧她，乖乖躺在各自的小床上睡了。
见大家都躺了下来，叶西宁终于松口气，低头仔细看一个个孩子的头发。
她还记得战奕天寄给她的头发，那种发质的柔软，颜色的深浅她看了很多遍，深深地映在脑子里，不会忘记。
“……”
叶西宁一一检查过去，直接排除掉五、六个小孩，剩下的孩子头发颜色都较为相近，叶西宁越看越不能确认。
走到最后一张小床叶西宁愣了下，小床是空的。
她突然想起来，她刚刚给大家写数字的时候，没写到12。
这个时候已经天黑了。
叶西宁顿时急起来，怎么还少一个孩子，那么小乱跑磕碰到怎么办……叶西宁急忙拿起一旁的手电筒往外走去。
“小优，你照顾孩子们，我去找12号。”
叶西宁直接以数字称呼小孩子，小孩子自报姓名很少有她听得清楚明白。
“好。”小优点头，拿着一堆奶瓶走进来。
叶西宁拿着手电筒往外走，刚要出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进她的视线，是个身上难得干净的小男孩，瘦瘦的，一头短短的黑发，一张小脸漂亮得让人惊叹，明眸粉唇，小脸白皙，一尘不染，连一点不干净都没有，小手扒着在门边上正走进来……
他的手上倒是有点脏，小孩子什么都靠手，脏是正常的。
小安夏一岁多了走路还有些踉跄，但这里的孩子个个都走路走得飞快，眼前的这个也是。
“呼……”
叶西宁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要满村落去找这个12号小孩。
小男孩抬眸看向她，眼里掠过看陌生人的眼神，但没有害怕，更有胡闹的意思，相反是很镇定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从容，那感觉就像这里是他的地盘，来了一个陌生人，他也没必要怵。
叶西宁竟然从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眼里看到了镇定。
叶西宁第一眼就去观察小男孩的短发，也是黑色，颜色深浅差不多，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想触碰发质试试……
她的手刚摸上去，小男孩就抬起小手打掉她的手，仍是很镇定地看着她，没有不满，也没有不开心，但就是不让她碰。
“我帮你洗澡吧，洗完澡就睡觉好不好？”叶西宁说道。
“……”
小男孩不出声，就这么看着她。
叶西宁以为他听不懂，又换了几种语言，小男孩径自往里走去，直接走到木盆前，蹲下身，小手放进去洗。
“等下等下。”叶西宁连忙冲过去，拿起他小小的手，“不能洗这个，水脏。”
刚才给11号洗澡的水还没倒掉。
“不能洗，水脏。”
小男孩看她，嘴里重复着她说的话，口齿清晰地让叶西宁又是一震。
叶西宁诧异地看着他，小孩子说话通常带着奶音，软软的，但他说话却清晰干净，咬字清楚。
可能是12个孩子中难得碰上一个安静的，叶西宁多注意了他两眼，她看向他的身体，一双腿细长，这么小有这么长的腿？
叶西宁拉他站起来，比了一下身高。
这个小男孩似乎比别人高上挺多，估计不止一岁半，都两三岁了吧？难怪眼神这么镇定……呃，两三岁的孩子就应该眼神镇定么？
叶西宁被自己的想法弄乱了，一个人拖着木盆往外走，把水倒掉。
12号小男孩就一直跟着她。
叶西宁舀上热水，小男孩没有乱动，很配合地由着她洗澡，叶西宁观察着他的身体，他身上倒是没什么掐痕，一点伤都没有，干干净净。
也是，这么配合大人的小孩子肯定不会得到惩罚。
“真乖。”叶西宁顺利替12号洗完澡，亲自给他泡了一壶奶粉，把瓶递给他喝。
12号也是乖乖喝掉。
“真是个乖小孩。”
突然见到一个这么乖的孩子，叶西宁感动得都要哭了。
小男孩很镇定地看着她，蓦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隔着纱布，叶西宁连忙捂住自己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伤成了什么鬼样子。
叶西宁伸手抱起小男孩，小男孩似乎很不适应，眼里难得露出惧意，挣扎着下来，叶西宁便拉着她进房间。
小优正手忙脚完地给几个还没睡着的孩子喂奶，12号小男孩往最里边走过去，露过小优她们身边时，有两个小孩主动把奶瓶递给他。
那速度都麻利极了。
好像很习惯。
“……”
叶西宁震惊地看向12号，只见12号也是一脸稀松平常地握住奶瓶放在嘴里喝，喝完把空瓶交给他们。
看不出来，这个小12号面上这么乖，竟然还是个孩子头？
叶西宁又给那两个没怎么喝到的小孩泡了奶粉，还在奶瓶上也分了数字，这样以后不会有这个吃得多，那个没得吃的情况。
等到所有孩子都睡着以后，她和小优才匆匆地擦了擦身体，躺到一张双人床上。
双人床也在同一个房间里。
“我觉得我的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小优倒在床上低声感慨，“还是照顾小公主好，小公主够萌，男孩子太闹。”
“……”
叶西宁仰躺在床上，手隔着纱布摸自己的脸，脸上没有一点光彩。
“对了。”小优转躺为趴，她趴在床上，小声地问道，“叶西宁，你觉得哪个是小少爷？”
“我不知道。”
叶西宁摇了摇头，事实上心里已经有了一些谱。
从头发的发质和颜色深浅看来，有几个小孩子都很像，但她觉得6号和12号最像。
不过说回来，12长得未免太高了些，不应该是一岁多的身高吧……估计是领回来混淆她视线的。
战奕天选的孩子个个都太漂亮，看那些脸叶西宁也弄不清楚哪个相似自己和战凌州。不过6号小孩的耳朵倒是跟战凌州长得很像……
想了想，叶西宁转身，朝小优侧身过去，看着她问道，“小优，你觉得呢？你觉得哪个像我的儿子？”
她是故意问的。
互相试探，她想，小优应该知道哪个是她的孩子。
小优愣了下，怔怔地看着叶西宁，半晌才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今天给他们集体大洗澡都累死我了。累死了累死……”
小优碎碎念着。
“那你睡吧。”叶西宁淡淡一笑。
“嗯。”小优点头，倒头便睡，不一会儿，呼吸均匀起来，已经陷入睡眠。
叶西宁却睡不着，她转过身，面向那些小床，房间里留了一盏昏黄的灯，柔和地照在每个孩子身上，叶西宁静静地看着他们。
孩子都是该被宠爱着长大的。
但这些孩子这么小就被安置在这个村落，没有人陪伴，没有人教育，连语言都是杂七杂八的，有两个甚至连话都不怎么会说。
如果战凌州知道自己的儿子生存在这样的环境里，怕是会更恨战奕天。
她想，战奕天和战凌州之间的结这辈子都不可能解开了。
叶西宁摸了摸自己的脸，伤口还会隐隐作痛，像被针一刺一，但或许是一天下来忙得太累了，叶西宁很快也进入睡眠。
——
翌日，清晨。
叶西宁和小优在一阵啼哭中醒来，只见几个小孩子正在哭闹不止，上演着晨哭交响乐……
“啊——我要疯了！”
小优从床上坐起来胡乱抓着头发，面对十多个孩子都快崩溃了。
“起来给他们泡奶粉吧。”叶西宁也很是头疼。
战奕天这办法不仅确保了人质在自己手里，还能折磨她，真是一举两得。
“那也不能光喝奶啊。”小优抓抓头发说道，“小公主现在可是基本什么都吃了，光喝奶营养不够吧。”
“战奕天要断我们两天的粮食，有奶粉冲就不错了。”
叶西宁说道，从床上起来，骨头酸痛得厉害，跑来泰国，她连被断手断脚的准备都做好了，却没想到是做一群小鬼的保姆……
叶西宁起来，用各种语言哄着哭闹的小孩子。
好不容易哄完，天已经大亮。
领着一群孩子出去，孩子们又疯上了。
“我给你们剪头发，都不许吵，不许闹。”叶西宁站在树下朝着他们说道。
孩子们这个年纪正是要学话的时候，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学话，“不许吵，不许闹……”
“……”
真的要疯。
叶西宁长长地叹一口气，按编号给他们剪发，刚剪第一个就不配合，各种乱动。
小优又在烧水，根本顾不上这边。
叶西宁皱了皱眉，正要想着办法让他别动，就听到一个嗓音干净的声音响起，“不要动。”
是英语。
叶西宁前面的小男孩听到后顿时乖乖的，一动不动。
“……”
叶西宁疑惑地转头，只见12号站在那里，在一群小萝卜头里他个子显得高，手长脚长，一双眼睛有着根本不符合他年纪的镇定。
他看着那个小男孩，小男孩便乖乖地等剪发。
见叶西宁看自己，12号转过了头，脸上也没什么被人盯着的羞涩，就是很镇定地转个头而已……
这孩子绝对不止两岁。
叶西宁再一次确定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