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后。
战凌州终于来到国内。
这一年,他23岁。
比新闻上报导的回归时间要早。
集团大火,叶西宁的父亲烧了整间办公室,叶西宁倒在外面,鲜血从发间间冒出来,昏迷在地上。
这是分别几年后战凌州第一次见到真人版的叶西宁。
她就倒在那里,和他记忆里差不多的一张脸,她没有太多变化,个子拔长了,美丽的女孩……长大了依然美丽。
他知晓当年的事她已经不记得,创伤后的选择性遗忘。
因此,她的脸上仍然有着纯真。
可他记得她。
这一刻,战凌州的心脏几乎静止……
他走过去,抱起她,她在他里恍恍惚惚地醒过来,手无力地抓住他的衣角,鲜血淌过她的眼睛,迷住她的视线……
“救我爸妈,救他们……”
叶西宁躺在他的怀里,吃力地说完,手从他的衣角滑落,阖眼再度昏过去。
这是分别数年后,战凌州第一次听到叶西宁的声音。
战凌州冲进火场时,一团火喷发而来,战凌州下意识地侧开,脚踢到一个人。
他低下头,叶西宁的父母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有着生死与共的意味。
火场里的空气稀薄。
战凌州低下身子,伸手去探男人的鼻息,还没探到,手就被男人抓住。
男人抓得他很用力,死死地抓住。
战凌州准备拖他出去。
男人抓着他的手,虚弱地开口,“救我女儿,我女儿……”
男人没能说上太完整的话,手就重重地垂落下去,战凌州按向他的脖颈,已经没了任何的跳动。
刚刚那一瞬的用力,是男人最后的回光返照。
夫妻两人都已身亡。
没有在火场里久呆,战凌州退出来,消防人员到场,他转身去找叶西宁,遍寻不着,才发现她已经被救出集团。
……
叶西宁成了植物人。
这是战凌州怎么都想不到的事情。
他第一时间派了最好的医疗团队,花上最大的代价,都没能换回一张活泼笑容的脸。
在医院的长时间治疗后,战凌州将叶西宁接回别墅,同时接手DK国际集团。
此刻的集团内乱不断,由诈骗案带来的金钱损失是小,声誉损失无法估量……
“少爷,你回来了。”
佣人请安。
战凌州回到别墅的第一件事是回房,打开升降墙,穿过房间走到那一边。
叶西宁躺在他的床上已经有些时日。
没有笑容。
没有声音。
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佣人、护工帮助。
战凌州走到床边,低眸看着床上的人,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管怎么在输液中加补,她的身形仍是越来越消瘦,一张脸逐渐瘦得脱了形。
说实话,她真的不美丽了。
可很奇怪,只要一来到她身边,他的心会变得平静。
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抚向她的脸,每一次他这么做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
他有前科。
碰她,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在侵-犯她。
理了理她的发,战凌州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处理公事,偶尔抬一眼看一眼她的方向,偶尔绞湿了毛巾给她擦脸。
累了,他走到她的床上,躺在她的身旁,没有任何触碰。
只是听着她轻轻的呼吸声入眠。
他开始发现自己的生活变得充实。
每一天到家,他能看到她,而不再只是一张照片。
即使,她只能躺在那里。
“植物人苏醒,概率是很低的事,不过有战总的照顾,叶小姐尽管一直在沉睡中,能也被照料得干净、舒服,这是很多植物人都得不到的。”医生说。
战凌州只听到一句——
植物人苏醒,概率是很低的事。
多低?
在沉睡中死去是很常风的例子。
一年;
两年;
三年。
战凌州并不奢望叶西宁能醒来,只要她不死,就够了。
甚至死了,他可以为她做一冰棺,让她永远保持容颜,让她永远呆在他身边,让他平静。
“少爷,叶小姐似乎有醒的意思,她最近手指都动得很厉害,眼珠子也转得比平时多,应该是大脑活动频繁。”
护工说。
“送医院,观察治疗。”
“是。”
那一晚,战凌州兴奋得没有睡着。
三年,整整三年。
沉睡的人……终于要醒了。
他的网也要向她张开了。
——
战凌州爱上叶西宁只是一瞬间的事,守她三年,等她将近十年,可事实上,战凌州从未真正接触过叶西宁,更不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西宁醒了。
三年,他看了她三年闭着眼睛的样子,她推开书房门的一刹那,他见到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是那么明亮。
他坐在那里,表面镇定如常。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已经彻底乱了原有的节拍。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在他身体里最软的那一部分踩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印迹。
看着她脸上的茫然,他很想问,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等你这一眼等多久。
她不知道。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他。
她看他的眼神,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很陌生的人。
这世界有很多讽刺的事,比如,他把她刻在骨上快十年,她却视他陌生。
原本不是这么计划的。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吻了她,她抗拒,他不管。
他像个窃贼一样,终于偷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
他的每一根神经都是兴奋,充满了刺激感。
她脆弱,躲在超市里哭;
她坚强,父母双亡,身无分文,她没有做傻事,在他说出做外围女和嫁给他的选择时,她选择了他。
当然,选择他的理由他决定忽视。
重点是她选择了嫁给他。
失去记忆的叶西宁没有那段最痛苦的回忆,她笑起来的时候眼里一直保持着那一抹纯真。
性格……
怎么说。
她是个时呆时聪明的女孩,很好玩。
她的声音,比以前更好听了。
她居然在他面前脱下自己的睡衣。
白痴。
呆子。
她才刚苏醒,他怎么会去碰她。
她做复健,他偷偷地站在远处看;她跑步,他偷偷地跟在后面跑;她戴起耳机听歌,他让人去查她听了什么,下一次,他一起听;她为父母落泪,他偷偷看着。
两个多月过去。
他推倒了她。
因为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急迫地想和她有更深一层的关系,急迫地想要她的眼里都是他。
他也知道,急不来。
他从浴室出来,她一脸懵懂地在找少女跨入女人那一瞬间的证明。
怎么可能有。
他看着她,胸口疼痛,他要她一辈子记不起,他要她一辈子眼睛里透露出来的都是简单、纯真。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喝酸奶。
很好。
他被她吸引,喝酸奶的次数多了,味道还不错。
她正一步一步走进他的陷阱。
她看他的眼神正在逐渐改变。
还真是容易喜欢人呢。
他一方面窃喜,一方面又矛盾地想着,她这么轻易看他的眼神就变了,能经的起多少风浪?
席南星和她见过面了。
两人私下有交情。
呵。
十年了,席南星一回来就和叶西宁有了私交。
是命中注定么?
明明席南星和叶西宁十年前已经错过,如今又有了交集。
他坐在办公室里,反复想着“因果报应”四个字,一股莫名的害怕涌上来,层层包围住他,围得他透不过气来。
“砰!”
他将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开,扫了一地。
他决定将集团让给席南星,带叶西宁离开,和十年前彻底划开关系。
“南星是个遇逆境而强的人,你看他在监狱里学了法律就知道,以前他哪有好学的时候。但对于商场商战之事,他还如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战凌州,外公老了,你替我培养他。”席川断在电话里这么说道。
他走不了。
他欠席南星的,欠他十年自由,欠他一场澄清。
他把席南星赶去了美国,将一些老练的高层以各种名义下放到美国公司,助席南星一臂之力。
席南星走了。
他放心了一阵,但白萱的到来,让他知道,必须加快脚步。
叶西宁居然一个人大晚上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他会担心,疯了一样的担心,他守她整整三年,怎么可能容许她消失在自己眼里……
她居然是和席南星在酒店过了一夜。
呵。
报应还是来了。
没关系,就算睡在了一起又怎样?就算是上天注定她和席南星是一对又怎样?
他逆天而行,不行么。
他弄疼了她,也从言语上侮辱了她。
他口不择言。
她哭了。
她说,“战凌州,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可能是我太孤独了,我太依赖你。”
“可能是我以为我们要纠缠一辈子的时候,我就对身边要一生共度的男人上了心。”
“在你眼里,我一定很可笑吧,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傻地以为要过一生一世,想太多了对吧。”
……
可笑么?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