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宁的五官在情急之下仿佛都被封闭了，到这一刻，她才闻到一抹淡淡的烟草气味。
叶西宁愕然地转过头，只见席南星站在她身旁，一身休闲运动的打扮，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低，脸上戴着口罩，只有一双眼和身上的气味能让人认得出是他。
“……”席南星看着她，眼神颇为无奈。
“……”叶西宁呆了呆，惊魂未定，不可思议地看向席南星，“学长，你怎么不早出声，吓死我了。”
在阴森森的古堡前这么玩会死人的。
“吓死？我看你胆子大的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席南星皱了皱眉，拉着她的手离开，“我就是试试你临危的反应。”
比以前聪明，竟然还学了防身术。
叶西宁惊吓之余也没甩开席南星的手，任由他拉着她离开。
古堡之内，监控室里，几台大屏幕中，男人牵着女孩悄悄隐退在树林间的画面被定格，在被工作人员正将监控画面放大——
女孩的脸清晰无比，干净，也有着惊吓；
男人的脸被口罩和帽檐遮着，看不太清楚。
颀长的身影站在屏幕前，战凌州脸色苍白而冷漠地盯着屏幕，慢慢将衣袖放下，遮掩住手臂上包扎的层层纱布……
“战总，这男人是谁？”保镖站在一旁盯着屏幕问道。
“……”
战凌州冷冷地盯着屏幕中男人的那双单凤眼，视线又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呵。
席南星和叶西宁，两个受害者的复仇。
胸口，被一刀一刀刺着。
痛到麻痹。
“战总，这男人先前躲在哪里，监控中都看不到，突然就出现了，看来是有预谋的隐藏。”保镖站在一旁机敏地说道，“不如我们转移先生和夫人吧。”
转移。
一次又一次，能转移得了多少次？
她的恨……能少么？她复仇的心，会消失么？
战凌州的视线一直定在画面中两人握住的手上，脸上越发苍白，额头沁出冷汗，眼前晕了一下，脚步不稳地朝旁踉跄了下。
“战总——”保镖立刻向前扶住战凌州，“战总，你没事吧？”
肯定是失血过多。
战凌州将他一把推开，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他当然没事。
他什么事都没有，下一秒，他又盯着屏幕中那握在一起的一双手，一双黑眸没有半点色彩……
——
菲德岛比国内的气温高一些。
清早的雾散去后，天气就暖了起来，天上的骄阳也暖洋洋的，是个过冬的度假场所。
叶西宁被席南星带到一部房车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露痕迹地抽离自己的手。
席南星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房车是被改装过的，里边的设施齐全，几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坐在一台台电脑前，电脑屏幕上都是菲德古堡几个视角的画面。
监控吗？
“手机呢？”席南星问她。
叶西宁拿出手机，席南星将她的手机直接关了机，还给她。
叶西宁看着他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反正她的手机现在是个废物，该联系到的人一个都联系不到。
“席薇夫妇真的关在古堡里吗？”叶西宁看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问道。
“你也猜到了。”
席南星拉过椅子推到她面前，按着她的肩坐下。
原来真是如此。
不是鬼堡。
是战凌州和席薇夫妇在那里。
“你那天听到了？”席南星也拉过一张椅子，随便地跷起一腿，目光探究地盯着她素颜的脸。
“嗯。”叶西宁没有隐瞒。
“那你跟过来是报仇，还是救人？”席南星每个字都直中要害。
她跟着来，无非是两个原因。
一，报仇；
二，救人，阻止他。
叶西宁的眸子闪了闪，面容有些僵硬，她不敢去看席南星的眼睛，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是来报仇的。”
听到这个答案，席南星很长时间都没说出话来。
忽然，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有着怒其不争的味道，“那你就是来救人的？叶西宁，你是有多傻，他们是害死你父母的人……”
“我也不是想救他们，我……”
她只是不能看到战凌州受制于人，哪怕那人是她相信好人的席南星。
叶西宁知道席南星是不可能明白她的矛盾挣扎，索性跳过不说，只道，“学长，我觉得战凌州也在岛上，你收手吧，回吧。”
闻言，席南星没什么意外，只是笑了笑，“那不正好。”
“正好？”叶西宁不能理解，“学长，你现在已经是副总了，你要的不是DK集团么，何必要和战凌州在这里斗呢。”
“小丫头，男人之间的事你不懂。”席南星伸手揉她的头发。
“……”叶西宁偏过头，没让他得逞。
原来，她来的如此没用。
她劝不动席南星。
“我和战凌州迟早有这样一场较量的。”席南星说道。
就像他一出狱，战凌州送了他一把枪一样。
他有这样的觉悟，战凌州也有。
“学长……”
“而且，你也不是一直希望能了结十年前吗？”席南星说道，脸色阴郁，声音低哑，“现在时间到了。”
“……”
“小丫头，十年了，我们报仇的时间到了。”所有的一切，都要了结，都要清算清楚。
欠账的，要还债；欠命的，要还血……
报仇的时间到了。
那战凌州呢，战凌州怎么办……
叶西宁转眸，看向那些人在键盘上噼哩啪啦地敲着，她沉默，半晌，她道，“学长，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手下的？”
刚刚来的路上，她能隐约感觉到一双双眼睛隐藏在暗中。
还有站在房车外值守的人手，从他们锐利如鹰的眼中就能感觉出是高手。
而她，也看到了他们的佩枪。
“这是我和我那弟弟学的，不管在什么年代，有人才是王道。”席南星说道，而后道，“行了，有些事我不逼你参与，我让人带你去休息一下，等我的好消息。”
“可是……”
“没有可是。”席南星一口打断她的话，声音决绝。
毫无转圜的余地。
叶西宁只能跟着席南星下车，席南星招来明雷，说道，“带她去休息。”
“是，席少。”
明雷恭敬地低头，张了张手，让叶西宁顺着他指的方向走。
叶西宁站在车旁，没有动，她想战凌州，很想。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如果今天被她遇到的是战凌州，战凌州一定会听她的，不会硬斗。
可现在，她不能在席南星面前提去找战凌州，他不会让的。
“怎么了？”
见叶西宁站着不动，席南星本欲上车，见状回过头来看她。
“学长，一定要斗得头破血流不可么？”叶西宁近乎乞求地看向席南星，“你们是兄弟，不是吗？”
十年前，他们感情很好，不是吗？
闻言，席南星苦涩地笑了笑，“是啊，兄弟，席薇还是我的亲姑姑，可她给了我什么？”
给了她十年牢狱。
“战凌州没有罪。”
“好了，你去休息。”席南星说道，唇角的笑容自嘲而苦涩，“放心，你的战凌州没那么不堪一击，说不定，横着尸体出这个岛的是我席南星。”
听他这么说，那真的会血肉相搏？
叶西宁想起自己昨晚做的那一场恶梦，心里一阵阵发虚。
她也不想看到席南星受伤啊。
见席南星又要上车，叶西宁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角，柳眉蹙着，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学长，收手吧。”
她的眼神是哀求的……
席南星被她劝得已经不耐烦了，低眸盯着她的手，眉头皱起。
“学长。”叶西宁咬了咬唇，紧紧攥住他的衣角，眸子转了转，用尽浑身的力气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学长，你不是喜欢我吗？”
闻言，席南星的身体一震。
他欲跨上车的脚收了回来，匪夷所思地看向她，她的脸有着些微的发白，眼神有些慌，有些心虚。
“你想说什么？”席南星问。
“只要你收手，我和你在一起。”她越说脸色越白，却是无畏的。
空气是安静的。
她的声音很清晰，能让每个人听得清楚，明雷站在一旁沉默。
席南星定定地看着她，心口泛着疼，声音变得沙哑，“为了一个仇人之子，你把自己都豁出去了？”
“……”叶西宁没在意他语气里的讽刺，看着他，认真地道，“学长，你收手好不好。”
不知道怎么，潜意识里她总觉得，如果她无法阻止这一场兄弟相残，可能会发生她后悔一生的事……
尽管她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
只是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她一定要阻止，拼了命也要阻止。
忽然，席南星笑了，感慨地拉长声音，“好诱－人的条件啊……怎么选呢？”
他的笑声有些悲凉。
哪怕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但这也是叶西宁第一次肯给他这样的机会，不像之前拒绝得那么果断。
叶西宁是歉疚懊恼的，她太情急，忘了她这样的言语侮辱了席学长，她的手一点一点从他的衣角坠落，“对不起，学长。”
她不该出这样的馊主意。
席南星低下脸，看着她的手离开，眼里有着苦涩，问道，“真愿意跟我？”
叶西宁看向他，手指指尖用力地按着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咬着唇点头，“对，只要你收手。”
“你知道跟我的含义吗？不止身体，我还要你的……”席南星的视线落在她心口的位置，缓缓说出两个字，“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