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了低眸,而后迎向他阴鸷的眼睛,认真地道,“我现在只想你能好好的,我能平平淡淡地守着父母,我就够了。”
她不会再求更多。
“我当然好。”
战凌州松开她的手臂,冷漠地道。
“嗯。”
叶西宁点头,他好就好,她在他身边坐下来,双手撑着沙发,忽然之间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战凌州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她是找不到话题,也许该走了,她的脚却移不开。
他就坐在她的身边,身上一抹淡淡的薄荷香传进她的鼻息。
“行了,你给我走。”战凌州冷漠地下了逐客令。
她好像一直在被战凌州赶。
“哦,好。”叶西宁没什么厚脸皮的理由留下来,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她没有回头。
回头了,她会舍不得。
叶西宁伸手打开门。
“兔子快死了。”
她身后猛地传来这么冷漠的一句。
叶西宁转身,紧张地看向他,“怎么会?它怎么了,生病了?”
“与你无关。”
战凌州站起来,勾起她的情绪又狠狠地泼她一头冷水。
叶西宁哪肯罢休,几步跑到他面前,请求道,“我跟你回去看看它行不行?”
“不行。”战凌州一身冷漠。
“我只看一眼。”那只兔子是他送她的。
“你求我。”
“求你。”
“……”战凌州瞪她,这没骨气的女人。
——
叶西宁跟着战凌州回了战家,这一回,大门没再对她紧闭……
叶西宁还以为自己不能再来到这里。
一个冬季还没过完,她就来了。
不知道白兔是不是因为冬天的冷而病了?
车停在喷泉池前,还没停稳,叶西宁就推开车门扑了出去。
“……”
战凌州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座位,脸色没什么好看的。
见到叶西宁回来,所有佣人和保安都傻住了,全都张口想喊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喊什么了,喊少奶奶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叶西宁哪管得了他们的心理活动,直接冲到别墅里,只见三个女佣站在沙发前。
叶西宁走过去。
三个女佣一惊,齐齐地把手负到身后。
沙发上,一只丑八怪兔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叶西宁震惊地抱着白兔,呆呆地看着它……
兔子的毛杂七杂八,短了不少。
本来毛绒绒的白兔现在是丑得不行,有两个地方甚至是秃的。
“大冬天的你们怎么给兔子剪毛?”叶西宁把白兔抱到怀里,匪夷所思地看向三个女佣。
“不、不是剪的,掉、掉毛……”女佣结结巴巴地回道。
“……”
欺负她眼瞎吗?
这明显是用剪刀剪成的架势,掉毛能掉得这么齐整?
叶西宁紧紧抱着白兔,看着三个女佣,“你们干嘛把手放在后面,伸出来。”
“……”女佣齐齐摇头。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命令我的佣人了?”战凌州走进大厅,冷冷地出声。
女佣们如临大赦,连忙跑走。
一些兔毛从她们身上掉下来。
叶西宁看着怀里发抖的兔子,有些无语地看向战凌州,“不要告诉我,在我们回来的路上,你让佣人给兔子剪了毛。”
“我没那么无聊。”战凌州冷哼一声。
叶西宁低头亲了亲现在已经变成丑八怪的小鸽子,然后伸手从沙发上拿起一把剪子,“那这是什么?”
剪子上还沾着大量白绒绒的兔毛。
“……”战凌州的脸又冷下来,眼里掠过一抹难堪。
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佣,开除!
“你和小鸽子有仇吗?”叶西宁紧紧抱着白兔,质疑地看着战凌州,“干嘛剪它毛,大冬天让它凉快凉快?还是你想见我,拿兔子当借口?”
如果是后者,完全不需要这样。
“你再说我把你剪成秃子。”战凌州冷冷地瞪她一眼。
“……”叶西宁气得无语,“我把小鸽子带回去照顾。”
“不行。”
“这本来就是我的。”
“它上面刻了我的名字。”战凌州的声音凉薄而强势。
叶西宁立刻举起手中的白兔,“哪有……”
战凌州脸色冷冷的,没有表情,伸手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印章,然后朝白兔脑门上一按,理所当然地道,“现在有了。”
“……”
叶西宁彻底没语言了。
小鸽子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战凌州这种主人给祸害死吧……
战凌州伸手脱下西装丢给一旁的佣人,转身离开。
“喂,你不管兔子啦?”叶西宁看着他的背影道。
“死就死了,一只宠物而已。”
“你……”
叶西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抱着白兔轻轻抚摸着,不知道是冷还是因为被剪毛吓着了,白兔一直在发抖。
她从网上找了兽医联络过来。
半个小时左右,兽医跟着佣人进来。
“医生,你快看看兔子。”叶西宁像看到救命星一样连忙把兔子递给兽医。
“太太别急,我来看看。”
兽医冲叶西宁礼貌而恭敬地道,伸手抱过兔子,打开一旁的医疗箱。
转角的柱子后面。
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那里。
战凌州笔直地站着,面庞冷峻,一双黑眸直勾勾地望着叶西宁,她的脸上满是焦虑不安,时站时蹲,不断地问着兽医问题。
她清瘦了。
但她的眼里不再有那些压抑、痛苦,这证明他的决定再正确不过,离开他这个让她压抑的始作俑者,她活得心情舒畅。
如同一个偷窥者,战凌州站在柱子后目光灼热地望着她。
半晌,战凌州拿出手机,关掉快门和闪光,对着叶西宁的身影拍下照片,照片中,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两眼担忧地盯着白兔。
不够。
战凌州调到视频模式,开始拍视频。
视线越过镜头,战凌州望向大厅里的叶西宁,她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视线与兔子平行,侧影美丽,一张脸干干净净,不施粉黛,阳光从穹顶落下来,落在她的身上,很温暖。
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拍摄时间的一点一点增长,战凌州自嘲地勾了勾唇。
什么时候连他想见她一面,都要费尽心机,偷偷摸摸。
只为她能心安理得地活着。
他太久没看到她了,光靠那些录音已远远不够,再不录点她的东西,他会疯。
“太太,没什么事,它可能一时不太适应,过两天就好了。”检查过后,兽医说道。
“是吗?太好了,谢谢。”
叶西宁松了口气,伸手抱过白兔,脸在白兔毛发不齐的身上蹭了蹭。
送走兽医,叶西宁揉着怀里兔子,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随意地一转头,她望见了战凌州。
四目相对。
“……”
战凌州收起手机,步履自然地朝她走来,冷冷地看向她,“兔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我想把它带回去,行吗?”叶西宁请求。
“不行。”
她带走了,他下次还怎么有借口。
“战凌州……”
“走。”战凌州伸手从她怀里一把将兔子抓出,叶西宁急得不行,“你轻点。”
战凌州抱着兔子离开。
多一眼看她都没有……
叶西宁又被驱逐了,望了一眼没什么变化的大厅,淡淡地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战凌州一手抓着兔子走向楼梯,上了三阶,他回过头,望着她的背影越行越远……
外面的阳光强烈,她走到门口时迎着刺眼的光,就像进了另一个时空遂道,进了另一个世界……
战凌州黑眸深邃地望着,一直就这么望着。
良久,他的眼睛才动了动,转身继续上楼。
4楼,卧室,战凌州掀开床上的幔帐,把毛被剪得乱七八糟的白兔放到被子上,随后人仰躺上去,拿出手机,播放刚刚的视频。
干净的指尖轻抚过屏幕上的脸。
视频很快就播完,视频的最后,叶西宁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明媚了整张脸……
战凌州躺在床上,把手机贴到自己的眼前,薄唇缓缓覆上冰冷的手机屏幕。
他阖上眼,掩去瞳孔里的哀伤与寂寞。
叶西宁。
一个冬季快过去了。
他还要陪她耗多久,他还能控制自己忍多久……
身旁,白兔还在发着抖。
——
这个新年,叶西宁准备好了冷清度过。
旁人阖家欢乐去旅游,叶西宁则是去了墓园。
冬日,寒风冷冽,没有转暖的意思。
叶西宁穿着一件较厚的白色羽绒服抱着花束前往扫墓,将花束搁在墓碑前,叶西宁伸手拔草,边拔边自言自语,“爸妈,快过年了。”
墓碑上的父母向她笑得幸福和蔼。
冬日的风吹在脸上有些疼,叶西宁埋头拔着草,边拔边道,“是女儿当年太懦弱太笨,才会被威胁……做了错事,也害了你们。”
擦干净墓碑,叶西宁转过身坐到墓碑前,手搭在花束上,头靠着冰凉的碑,仿佛是靠在父母的怀里……
不像面对席南星时的内疚无力,面对战凌州时的矛盾复杂,她呆在墓园,心情反而平和。
快过年了,偌大的墓园只她一个人。
她背靠着墓碑,静静地一个人说着话,“其实现在想到战奕天和席薇,我还是会恨,梦到他们我还会惊出一身冷汗,然后再也无法入睡。”
要释怀战奕天和席薇当年对她安家所做的一切,真的很难。
“可有时候想想,战凌州把他们已经软禁起来了,他们已失去自由,我还要怎样呢?非要杀人偿命,非要战凌州和我一样失去双亲不可吗?”叶西宁抬起手,冷风从她手指间吹过,“爸爸,妈妈,我是不是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