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校门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头发湿漉漉黏在脸上,行人匆匆,车水马龙,没人注意她,也没人看到她的狼狈。
柴月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痕,招下一辆出租车。
车子往她开。
身后有人叫她,她没回头,看着车在面前停稳,开车门。
拉开一道门缝,被从旁伸出的一只手摁回去,她侧额,纪柏森的脸出现眼前。柴月不予理会,再重新拉门,而他索性攥住她,不由分说带她走。
“干什么!放开我!”
他握得用力,柴月挣脱不开,血液里的燥劲翻滚起来,用另一只手抓他挠他:“放开!”
纪柏森不但不放,脾气还跟着躁,一把将她扛到肩上。
腹部被他肩骨勒住,疼得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气得要命,使劲往他身上打,纪柏森硬扛,吭都不吭一声,就那样挨了她一路的发泄,把人安安稳稳放进车里,关门,上车,落锁。
车子缓慢行驶,暖气打在额头和手背,皮肤上的水迹慢慢融进空气里,柴月瘫在座椅内,体力和精神被耗得一干二净,好累,累到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任由纪柏森开车,任由他问话,问她冷不冷,饿不饿,回不回家。
但她一个字都不回。
后来纪柏森把车驶入一家酒店的地下车库,去前台开了一间房,在房间的浴缸放满热水。
泡了半小时热水澡,她的精神状态才稍稍好转,而后头发吹到半干,换上酒店客服送来的干净衣服,出浴室。
纪柏森还在。
坐在单人沙发上打电话,泛黄的光覆在他脸上,照出他眼里那一层怒气。
他斜额看过来,看见她站在浴室门口,对着那头迅速收尾:“确定了就把人扣住,我等会儿来。”
手机啪嗒一声碰桌面,柴月神色淡淡看着他,纪柏森下巴往桌子指一指:“吃点东西。”
桌上摆着一碗腾着热气的牛肉面。
关于牛肉面的好多回忆袭上心头,种种件件都有喻司尧的影子,她好想他,好想见他,可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想过他总有一天会知道,却没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知道,排山倒海的情绪压得她胸口发痛,说不出的压抑和苦涩,眼睛好酸好酸。
眼泪从眼眶掉出来的那瞬间,她背过身。
手背抵住嘴唇,她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但纪柏森看得见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知道她在哭,他走到她身旁,她的眼泪流不停,他不说安抚的话,只用手给她擦眼泪。
就让她哭,让她尽情宣泄。
这种沉默而悲痛的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纪柏森的上衣被柴月的眼泪打湿一大片,他用手抚开粘在她脸颊的头发,沉声开口:“表姐让我代她跟你说声对不起。”
柴月慢慢抬额。
两双眼睛无声地对视,他说:“病历是她诊所员工泄露出去的,她得知消息后立刻报了警,她说这事她会负责,无论如何一定给你个交代。”
柴月心里并没有好过多少,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的交代也无济于事,纪柏森大概从她的反应看出来,没再说下去。
对话停了没多久,手机铃声大作。
纪柏森拿着手机到窗边接,那边曾奇说:“小舅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曾奇嘚瑟时喜欢这么叫他,当下懒得计较,回:“好消息。”
“确定是你要找的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顿时杂乱,有风声,雨声,车辆鸣笛声,还有曾奇奔跑过后的喘气声,“不过哥们儿还没把人扣住就被另一伙人捷足先登带走了。”
“谁?”
问这话,同时听见那头一记关门,依稀还听见另个声音说的一句“跟上前头的车”,曾奇回:“冷羿,我死党哥哥的死党,也是你心上人男朋友的兄弟。”
曾奇这德性绝了,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嘴欠一句。
那端传出一句“手机给我”,手机换到叶宣宜手里:“纪柏森你去哪儿了?”
不回她,反问:“你跟着曾奇做什么?”
“谁跟着他了!”叶宣宜提高音量,“我跟的是冷羿,我们担心学姐有事,跟着他来看看,哪知道他是来找季飞的。”
纪柏森从兜里掏了根烟,刚要点,回头看了看正拿杯子倒水的柴月,又把打火机揣回兜,向那头说:“你们继续跟,别跟丢,到地儿发我定位。”
“你就别来添乱了,我估计喻司尧要亲自下场弄季飞,你一来他连你那笔一起算,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可扛不住打。”
“你也别去添乱,过来我这儿,柴……”
突然,啪嚓一声。
叶宣宜在电话里听到这声,问他什么声音,纪柏森没回她,只听见咔一记,通话断。
“怎么了?”卓澜问。
叶宣宜瘪瘪嘴,转头朝曾奇扔手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下手挺重,手机往曾奇腹部砸出一记闷响,他疼得嘶一声,“谋杀亲夫啊你。”
“少废话,快说!”叶宣宜呛。
“你弟叫我帮他找个人。”曾奇揉着肚子,说,“不是,那小子怎么小表姐了,我听你弟那口气像是要杀人。”
“我也想杀人。”
卓澜沉沉炸出这句话。
曾奇惊恐地往卓澜看,叶宣宜顺她背:“别生气宝贝,留着力气待会儿用,今儿非好好教训那王八蛋不可。”
顺完她的气,叶宣宜转回去继续跟曾奇掰扯:“纪柏森让你找人,那他干嘛去了?”
“他说他手边有点事。”
“什么事?”
“我他妈哪知道他什么事。”
“你凶我?”
“没有,不是。”
卓澜无心听他们打情骂俏,她现在心急火燎,不停拨着柴月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