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司尧帮我赶走季飞后,一句话没跟我讲,扭头就走,我能感觉到他情绪不好,我很怵,没敢再追上去。
事情发酵得很快,半天时间传遍了整座校园,论坛与微信的信息不断涌进我手机,消息提示音吵到我耳麻,然而我又知道我的心情因此很好。
我沉浸其中,自私地享受着和喻司尧“恋情曝光”带来的连锁反应,我趴在床上,啃着苹果,指头在那帖子下面翻着,看着那些臆测我、编排我的发言,揣摩着藏在字面下的羡慕与嫉妒。
快乐,我是快乐的。
我快乐到得意忘形,以至于忘记喻司尧的段位有多高,教养和礼数刻在他骨子里,却也不妨碍他的痞子调性发挥作用,他脑子里装着成千上万的点子能整你不带重样,就看你惹不惹得起。
我记得那个叫秦珊的学姐就曾惹到过他一次。
她追了喻司尧很久,是摆在明面上的那种追,久而久之,她便单方面将喻司尧“私有化”,在那群姐妹面前老公前老公后地称呼他,叫得可顺溜。
有一次她们班跟喻司尧班一起上公开课,秦珊拉着小姐妹坐到他后面,趁着放短片黑灯瞎火的就拍了拍他肩,想和他搭话,哪知一时没改得过来口,一声老公就这么脱口而出,周围那一圈都听见了,冷羿笑得人仰马翻,秦珊尬得不行。
喻司尧没笑也没尬,听说当时脸上是有情绪的,脾气有点上来的样子,秦珊整个儿吓住,连忙道歉,他说没事,但也低着声跟她说咱俩不熟,以后别这么叫。
那次终究是给秦珊留了点面子。
而这次不同,他抛开一贯待人处事面面俱到的作风来处理我,丝毫没给我留情面,我知道先前在明面上编排我暗地里嫉妒我的人,现在嘴里都嚼着我,都在手机前面笑话我,我越无地自容,他们越幸灾乐祸。
那时我才明白到个中滋味有多不好受。
偏巧那档口我妈打来电话,劈头盖脸给我一顿骂,我知道肯定是季飞跟她说了什么,季飞之前帮了我家一把她一直记着他的好,当他亲儿子似的,每次闹矛盾她问都不问就站他那头。
本就心情不好,遭她这一通骂得我脾气也来,干脆实话告诉她我跟季飞分了手,让她死了盼我飞上枝头的心。
我妈沉默了。
我以为她懂了,不会再管我的事,结果她微信上发我一地址,平静回我一句:“季飞喝多了,你去接他回家。”
我妈没坏心眼,她只是希望我在物质上过得好,所以我不怪她。
后来如季飞所愿跟他去了酒店。
折腾到深夜,我在他睡着后拿着他的烟和打火机去了阳台。抽烟这德性是跟季飞在一起之后学会的,没瘾,只是烦的时候很想抽。
我吹着凌晨一点的风,看着烟气从我指间飘走,想起下午没说出口的告白无声无息地淹没在喻司尧的冷漠里,身体凉透了,心也凉透了。
但人都有一套双重标准,只会说别人不会说自己,我口口声声说季飞犯贱,那我自己何尝不是,三番五次地重蹈覆辙,哪怕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脑子里还是想着他。
想他掸烟灰的手指,想他勾着笑的嘴角,想他对视我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想,控制不住地爱。
我清楚,就算我此时此刻这颗心凉透了,明天太阳升起我照样爱他爱得不行。
很犯贱,很正常。
……
第二天天没亮就醒了,我估摸着楼下的药店快开门了,便套外衣出门。
我在药店的计生用品区拿了盒紧急避孕药,付钱时店员看我两眼,大概是觉得我一姑娘家大清早的自个儿来买这药有点可怜吧,我没在意,坦然地在她递来小票时道声谢谢。
昨晚季飞折腾得厉害,平时他会老老实实戴套,可一喝多就不管不顾,怎么高兴怎么来,以前我为这事跟他吵过,我问他知不知道打胎有多伤身,他没答我,反过来问我为什么认为他会让我打掉,我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然后他沉默了一下,说行,等你真怀上再说。
我当时真他妈觉得这人是个混蛋。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酒店的长廊,一个男生和我擦肩而过,我闻到一股清淡的柠檬香,别头看了眼,挺好看的一个侧脸,个子很高,肤色白净。
我走着,用仅剩一点余光看见他在一间房前停下,抬手敲了门,快到转角的时候我听见门开的动静,接着男生开口说话,回他的是一个女生的声音,而这把声音我竟莫名熟悉。
于是我止住脚步,贴在转角处朝那儿望,没见着女生,只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蛮暧昧的。
等到两人对话结束,我看见女生跟着男生出来,几乎是一秒间的事我便认出那女生是柴月。
我反应很快,迅速拿手机拍下一张照,他们往电梯口走着,男生时不时偏着脸看柴月,他脸上的神情我看得很清楚,那是明目张胆的喜欢,和不加掩饰的爱慕。
我当时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想这个男生和柴月的关系,想她是不是背着喻司尧跟别人上了床,我承认这样揣度别人很恶劣,可这是我控制不了的,在喻司尧的事上,我无法客观。
人性本恶,谁都有阴暗面。
我也不例外,从喻司尧为维护她而不惜伤害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回不了头了,心理的阴暗面不自觉地生出来,覆盖至她,她越过得好,我越不开心,慢慢变得扭曲,变得一发不可收,我做错的不止是拍了那张照片,还有后来的很多事,是我亲手毁了柴月的人生,也亲手毁了自己的人生。
是报应。
但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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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照片是我拍的。”
凌宇晴承认了。
她此时的状态换了一副,刚才眼里暗下去的光化成一团火烧起来,柴月冷眼看着,说:“行,既然承认了,那咱俩算算账。”
“你挺厉害的,先是借卓澜的手在我和喻司尧之间搅三搅四,后又借季飞的手在学校里搞风搞雨,缺德事全让别人替你做了,你自个儿倒是撇得干干净净。”
“缺德吗?”凌宇晴摇头,“我不觉得。你要是没跟那男生去过酒店,能被我拍到吗?”
“拍照片是重点吗?凌宇晴。”柴月逼近一步,盯着她:“不是,重点是你制造的假象和营造的氛围,现在人人都以为我跟那男生上过酒店,都认为那是既定事实,没人会去求证真假,他们只会从表面看问题,然后通过一些可笑分析来鉴定我是不是婊,最终归到喻司尧身上为他报不平。假如你只是替喻司尧不值,大可以自己的名义告诉他,不必九曲十八弯地让他知道,也不必弄得满世界都知道,你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针对我,你得不到他,所以就要搞臭我,对吗?”
“你很聪明,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