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一下子收紧。
我看着柴月徐徐地走着,看她的头发松松散散披在脑后,看她肩上那件奶白色的毛衣,她那样柔,那样软,散发的气场都是温柔的。
直到她坐上喻司尧的副驾,我才看到她脸上的不愉快。
闹的什么矛盾不清楚,只知道喻司尧耐心够好,用手探她额头,递她东西,注视她,跟她说话,她直起背的时候,他将她拉住,两人的手或许就这么顺势握在了一起,两双眼睛也在那一瞬产生对视。
在他们不说话的几秒钟里,我仿佛感受到在那部车里安静流淌的暧昧气息,也隐约看见她的脸渐渐红,他的嘴角渐渐弯。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子的笑。
不是在篮球场上赢了比赛的笑,不是在楼道和朋友玩闹的笑,也不是站在领奖台发言的笑,而是一种带着宠溺和温柔的笑,是我一直期盼看到的笑,是我做梦都想看到的笑。
我现在看到了,才发现是那样的刺眼。
我嫉妒得发疯,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又回来了,我不清楚他们在一起多久,不清楚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但有一点我很清楚。
他很喜欢她。
此时此刻这个她,真正在我眼前的这个她。
我的老毛病因为喻司尧的笑彻底犯了。
所以在喻司尧的车开走后,我追上柴月,看见她时,她侧身站在电梯旁,额头抵着墙面,手里提着一个印有“金玉满堂”的打包袋,里头除了打包盒还有几盒药。
当真是心疼她,还特意跑去离这里快一小时车程的金玉满堂给她带吃的。
我迈上最后一步台阶,深呼吸一口,压住那股快要泛起来的酸意与她打招呼,她没听见,于是我上前拍她肩膀,她看向我。
目光触上。
她的眼睛很亮,很灼,许是生病的缘故眼里还覆着一层浅浅的水光,她就那样软软地看着我,衣服领口散出来的冷香也轻轻裹着我,若有若无地挠着我。
坦白说,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的确很要命。
那之后,我又开始观察她,甚至比以前更加细致地观察。
我发现她总是懒懒的。
眼神懒懒的,说话懒懒的,走路懒懒的,连笑都是懒懒的,却又懒得好看,懒得抓人,偏是这副凡事无所谓的态度令她身上生出一股不明缘由的吸引力,吸引人去看她,发现她,喜欢她。
女生喜欢她清丽脱俗又与世无争,男生喜欢她漂亮又难搞。
她对男生不怎么有耐心,无论对方表现出多么强烈的谈话欲,她总是不近人情地在三句内结束对话,而往往得不到摸不着的东西,才会越喜欢越想要,男生都吃她这一点。
同时我就知道了,她也很喜欢喻司尧,只有对着他的时候,她才是鲜活的,热烈的。
这独一份的样子,给了他,只给他。
他们看上去那样好,那样般配,互相喜欢着,互相给彼此最好的一面,最独一无二的情绪,他们的爱情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汹涌着,深刻着,欲盖弥彰,不言而喻。
可越是清楚这些,越是压不住脑子里的想法。
我也想要他。
特别想。
-
那个沉寂一年多的想法死灰复燃的第二天,我就在图书馆见到了喻司尧。
那天正好我当值。
这份兼职是我从大一开始做的,原本是谢思铭的兼职,但他课业繁重无法兼顾,我想着自己泡图书馆的时间挺多,便接下了这份工。
当时我不知道他在。
我一门心思放在整理那堆杂乱无章的书籍上,那是今天所有归还的书籍,我得赶在晚自习前将它们摆回原位。
我习惯先从熟悉的类别开始归,于是推着书车去了金融类的书架,我把这类书挑出来,利索地放回原处,然后在脑子里盘算着“下一站”,一声咳嗽忽地传到耳边。
我循声望了一眼。
而后,透过书架的空隙看见了他的脸,那张干净又痞气的脸,那张占据我心神的脸。
脚步顿。
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我的呼吸着实滞了一瞬。
那时,夕阳斜打在喻司尧的肩身上,他垂着眼,手指慢条斯理地翻书页,书本的墨香味和他身上那股清爽的柑橘味顺着流动的空气漫到我鼻尖,我无声地看着,闻着,心跳很快。
但他没有逗留多久。
五分钟不到,他合上书放回书架,我紧忙推着书车跟在后头,我看见他从裤兜拿出耳机,偏着脑袋戴上,手再放回裤兜插着,他走得很慢,步伐很轻,本来没人注意的,是轮子滚过地板的摩擦声引来阅览区的注意,三三两两的视线先投到我,再转到喻司尧。
她们看见他了。
手肘互相推搡着,嘴巴一张一合讨论着,蠢蠢欲动的气息在图书馆里游走着,她们一刻不离地盯着他,也顺带看着我。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弯,我沉浸在和喻司尧一起出现在他人视角的喜悦中,直到他在登记处停下脚步,往四周巡睃时,我才意识到他在找我。
他侧着额,看向我。
脚步一停,书车随着晃动了下,我跟他也在那一秒之间真真切切地对视上,那些埋在心底的悸动一下翻涌出来。
我后颈发麻,目不转睛盯着他,而他视线向下,往我脖子上的工作牌扫一眼,然后说,他来还书。
哦,还书。
我知道他没理由记得我,那股失落感却遏制不住冒出来,我迟钝地应了声好,进前台坐到电脑前,他从背包拿书和借阅证一起搁到台面上,我拿起他的借阅证插到刷卡机里。
沮丧是有一点,又很快因为他主动向我说话而消散,他询问我下半部的归还期限是多久,我仰头看了看他,再看一眼手边的书,说稍等,我查一下。
脚边的主机嗡嗡响,借阅记录的画面迟迟不出来,但我一点不急,我呼吸着裹着柑橘味的空气,慢慢地将他垂在额前的头发,鼻尖的小痣,侧颚的线条和在手机上点动的手指,全都收进我的余光里,细细地看着,心跳变得愈加快。
画面终于跳出来,我稳住慌乱的气息告诉他限期是下周三,他颔首,我拔下借阅证起身递给他。
“谢谢。”他说。
他转身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手机屏幕亮着一首歌,他点了分享,接着切到微信,然后他越走越远,手机被他的肩身挡住,我看不到了。
可我偏偏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