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回成。
当晚那趟航班已经起飞,原是打算去酒店住一晚,卓澜又说不放心她一个人住酒店,提议住她家,当时柴月心情正低落,也的确无处可去,便随卓澜回了家。
凌晨,柴月一个人待在烘满暖气的卧室,下巴磕在膝上,出神地看着圆木桌上的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见门口有动静,她侧头,看到卓澜端着餐盘走进来,在桌上放下一碗粥,“学姐,吃点东西吧。”
没什么胃口,但不想浪费卓澜一片好心,拿汤匙搅了好半晌才盛一勺放进嘴里,慢慢吞咽。
大概也看出她没食欲,卓澜推开椅子起身,又说要去给她做碗泡面。
“不用了卓澜。”
“还是你想吃点别的?”
柴月看着卓澜,眉间微蹙着,“你是看我可怜吗?”
“怎么会。”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
叮——手机响。
铃声截住卓澜的话,柴月低头看,屏幕上亮着三个字:喻司尧。
呼吸发沉。
手机自带铃声不停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遍,两遍,三遍……直至第五遍,她接。
放在耳边。
“睡了?”
柴月不回话,听着那端的声音,不止听见喻司尧的呼吸,还依稀听见一些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她嘲讽地笑一声,“完事了?”
“开会手机调成静音,没接到你……”
“我是问你床上完事了没有!”
这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而喻司尧没愣过两秒就想到位置共享的事,解释道:“我在的地方是冷羿妹妹的公寓,她出了点状况,冷羿让我帮忙。”
沉默。
五秒后,眼泪无声地掉一滴,她抹掉,哽咽着说:“喻司尧,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他妈亲眼看见她搂着你又抱又亲,还他妈亲眼看见你拉着她从酒吧走的!”
“混蛋!”
砰地一声,手机砸向墙面,屏幕碎片落了一地。
电话挂得猝不及防。
喻司尧回拨过去,换来的却是一次对方已关机的系统提示,再点开查找,又是意料之中的离线状态。
他在寒风中呼出口气。
情绪低沉了几秒钟,大脑开始运转,他点开通讯录,接连拨出几通电话,打到最后一通,喻司尧点了支烟,吸一口,对那头讲:“她信息发你手机上,有消息马上回我。”
“就这么喜欢她吗?”
手机揣进裤兜,喻司尧回头,淡淡瞥着眼前的人,说:“冷悦,今天要不是看在冷羿的份上,我不会管你的事。”
冷悦扯了个笑,拿走他摆在护栏上的烟和打火机,打了一根。
“你要是不管我,”她靠着护栏吐一口烟,“奶奶那儿你没法交代。”
“我不需要跟奶奶交代。”
“司尧,我知道你主意大,”冷悦徐徐讲,“但我也不赖。”
喻司尧看她。
不足三秒,手机震。
接完电话,他拿上外套离开那所公寓,那当下他没空琢磨冷悦揣的什么计划,办事那边给他回了话,说O.Club的监控只拍到柴月和两个人一起来,没拍到她坐什么车走,酒店那边暂时也没有入住记录,于是再次拨一个号码,叮嘱航空公司帮他盯紧。
第二日清晨,柴月在卓澜家的客房醒来,这间房连着庭院,一眼望去,阳光从罗汉松漏下来,落在石板路上,小池塘泛着波光,一片宁静雅致。
忽然想起老宅的庭院,也是这般雅致,也想起那年夏天,喻司尧在庭院里教她下棋的场景。
每日午后,喻老爷子总会拉着喻司尧下棋,她爷爷则会在一旁泡茶,三人特别享受那份闲情逸致,三十多度的天儿他们都乐意在后院的亭子里待一下午,反正柴月是不行的,她怕热,宁愿一个人闷在空调房里吃西瓜。
直到某天下起一场雨,海风吹着很凉爽,柴月心情好,愿意被她爷爷拉着讲讲茶道,她和爷爷品茶的时候,喻司尧跟他爷爷的棋局也摆上了。
她不懂棋,但看得认真,喻司尧下棋的样子让她印象深刻,比平时与她争锋相对的样子顺眼多了。
她记得他那天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衬衣,衣袖挽到小臂的位置,敞着第一颗纽扣,风吹得领口微微晃动,隐约能看见已经显出一点轮廓的喉结。
他思考时喜欢将夹棋的手指搁在下巴,大拇指偶尔会轻刮一下侧颚,眼睛眨得很慢,神情很专注。
许是她看得太认真,棋下一半时,喻老爷子突然叫她坐过去,柴月尚未反应过来,喻司尧抬眸看她一眼,棋子放回棋笥,给她让座。
柴月婉拒说不会下棋,喻老爷子说:“没事,喻司尧教你。”
她往喻司尧看过去,喻司尧恰好也在看她,两双眼睛直直碰上,她急忙转视线,学着他拿棋子的样子,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一颗白棋。
姿势是学得有模有样,可棋盘上的布局却是一窍不通,喻司尧偏在那时使坏,借故说上厕所,柴月没辙,只得硬着头皮自己上。
等喻司尧回来,棋已经下了好几轮,他看眼局势,终于来了点反应,带着闲散又气人的语调说:“棋还没学会怎么下,倒是先学会中套了。”
喻老爷子看着他们笑,黑棋落定以后,捡走几颗白棋。
被吃了子,柴月心头也不痛快,一股气全朝他撒过去:“是你自己不教的,输了别赖我。”
喻司尧笑了笑,扬起不可一世的脸,说:“有我在,这局输不了。”
接下来他还真有在认真教,她听他在耳边讲话,呼出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痒痒的热热的,她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睛若有似无地扫过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一缕风吹过,将他衬衣上的味道往这边带,浅浅的檀木香,很好闻。
雨渐渐停下,夕阳挂到天边,喻司尧靠过来,将她手中的白棋按在棋盘上,在耳旁说:“我们赢了。”
声音很轻,很低。
柴月侧头看他。
他弯着眼睛,唇边的笑特别暖,仿佛能融化一整个宇宙。
那个瞬间,她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
那时候怎么都想不到,后来的他们会发生这么多事。
柴月揉揉干涩的眼睛,撑起身坐到床边,穿上外套去庭院。
这里的冬天比恪城冷,凛冽的寒风一阵吹,柴月禁不住打一哆嗦。
耳边传来两声狗叫,她转头,看见了在院里逗狗的卓澜。她的头发比之前更短了些,以前齐肩,现在齐耳,长相是偏英气的,鼻梁高,个也高,气质清清爽爽的,挺好看。
她怀里的是一只大型金毛,毛色极好,亮蹭蹭的。
柴月手揣着兜,无所事事瞧着,金毛突然向着她的方向叫,卓澜转过身,朝她扬手:“学姐早啊。”
一道阳光倾在肩上,她轻轻回一声:“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