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线很稳很柔和,带一种波澜不惊又游刃有余的状态。
柴月紧忙起身,轻轻握住她的手,回一声你好,相互打过招呼,杨慕倾坐到纪柏森旁边,往她面前的表格落一眼,温声开口:“有想法了吗?”
柴月顿一顿,“其实我是帮朋友订的。”
“能看看你朋友填的吗?”
柴月麻利将手机递过去。
杨慕倾举着手机看,另一只手在桌面缓慢点动,柴月安静地注视她的一举一动,身子不自觉坐直,而纪柏森的状态依旧懒散。
三人之间形成一种挺玄乎的气场,说不清。
“晚上有空吗?”
在看完陈恩琦的表格,杨慕倾讲了这句话,一句和这件事无关的话,柴月有点懵,不知该如何理解她这个话。
纪柏森在这时说:“我妈想请你吃饭。”
What the f**k?!
这句极其适合在当下讲的粗口在嘴边徘徊,但完全不敢发出半个音,柴月的视线在对面两人间来回,杨慕倾淡笑:“中餐可以吗?”
万万想不到,这顿饭在杨慕倾家里,还是她亲自下厨,毕竟不是太熟,柴月在开心之余也感到稍许不自在,直直坐在椅子上。
“尝尝这鱼。”
杨慕倾夹一块给她,柴月低额:“谢谢杨总监。”
“不用见外,叫我阿姨吧。”
“嗯。”
“你朋友的设计会在三天内出。”杨慕倾说着,拿手边的手机,“咱俩加个微信,设计图出来我发你。”
“好。”
柴月拿手机扫二维码,好友添加成功后,杨慕倾问:“你朋友急着要吗?”
“唔……”其实挺急的,又不能明着催,只有婉转地问:“一般是多少天能拿到呢?”
“如果你朋友看过设计图觉得满意,成品会尽快出。”
话里有给她开后门的意思,柴月听得出来,她也上道,嘴甜回:“谢谢阿姨。”
她们说话间,纪柏森一声不响剥好六只虾,一半搁到她的餐碟里,一半给杨慕倾。
真是一点不掩饰,当着杨慕倾面柴月不好说什么,勉强笑笑,说谢谢纪同学。
“你们是同学?”杨慕倾夹着虾在醋碟里翻了翻,问。
“不是。”她撇清关系,“我和宣宜一个学校,跟纪同学只见过一两次。”
杨慕倾侧额看纪柏森,眼神有点微妙,“难怪前两天听你打听宣宜她们学校来这边演出的事,原来是为了看月月哦?”
纪柏森手上继续剥虾,应一声:“嗯。”
得,这一应,柴月刚澄清的关系又被纪柏森拉回昭然若揭的暧昧局面。
杨慕倾嘴角上扬,那笑容柴月并不陌生,跟安婉毓撞破她和喻司尧亲热时露出的笑相差无几。
独自尴尬吃完这顿饭,杨慕倾交代纪柏森送她回酒店,说是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回去车上她没与纪柏森多交流,纪柏森倒也没刻意找话题,只是默默塞了只耳机在她耳朵里。纪柏森的听歌品味算是不赖,有几首在她的收藏歌单里,挺小众的英文歌,适合一个人在睡前听的那种。
车子往前开,柴月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二十分钟车程,到酒店门口。
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睡前的唯一印象是Hollyn那首《Steady Me》,柴月揉着脖子直起身,纪柏森正从钱包拿钱,她也就正好看到压相片的隔层里装着那张蓝色玻璃纸。
这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执着。
下了车,柴月问他急不急着回,不急找个地方聊聊,纪柏森说好,随后她带他进了酒店对面的咖啡店,挑了靠窗的角落,点两杯焦糖拿铁。
虽然把人留下来,但其实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聊,勺子在杯里一圈一圈打转,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但他的手机很闹,不时有信息来,他都没看。
“你不回一下?”
“不是什么重要消息。”
“你看都没看。”
“我比较想看着你。”
柴月白他一眼,“你年纪轻轻,说话怎么这么油腻?”
“女孩子不都喜欢听这种话?”
“没错,女孩子是喜欢听这种话。”她先肯定他的话,而紧接着又说:“可前提是她对你有意思,如果她没对你没感觉,你说什么她都没感觉,懂了吗?”
纪柏森不吭声。
柴月把勺子放下,表情认真起来,“老实说,我没义务为你的一厢情愿买单,不过我想你明白,执着于过去没有任何意义,人应该向前看。”
这番话可谓是语重心长,纪柏森却一句不过脑,不假思索回她一个字:“难。”
“怎么就难了?”
“我这人固执,认定的事哪怕错也不回头。”
他这样说再往下聊也没意思了,她从钱包拿了纸币,压在杯底,结束谈话的意思明显,纪柏森却不让她走,拉住她,叫她听他把话说完。
柴月沉口气,坐回去。
之后的五分钟没人说话,纪柏森在这阵沉默中点了一支烟,咖啡的香气混着他的烟草味一点点在周身扩散,凑巧似的,注定似的,店内切了那首《Steady Me》。
这个时候,纪柏森终于开口:“我要来这里念书了。”
他透过薄薄的烟雾直视她,“我想过了,五分钟就能见到你的距离没办法抑制住我想找你的冲动,也许要十几个小时飞机才够,所以我选择出国。”
“你会不会太草率了?出不出国是你自己的事,拿我当出国的原因算怎么回事。”
“考虑得确实不久,但我觉得我需要这次尝试。”
柴月看着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他,他是个少年,却又不像个少年,他眼里透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阴郁,仿佛早已见过这世界的黑暗与人世间的悲凉。
她没再说什么,最后留下一句祝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