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惜一切当然夸张了,但只有把话说满,喻司尧才会把事放心上。
而一旦他上了心,办事效率便出奇地高,隔天一早发来一条信息,告诉她喻老爷子约她爷爷去老宅下棋,让她跟着去,还是用那老借口,请教功课。
十点整,爷孙俩坐上喻家的车子,柴月在后座私信副驾的喻司尧,问他打的什么主意,而他一副困得要死的样子,拿出手机瞄一眼就放回去,继续埋在卫衣帽里补觉。
被硬生生吊了两个多小时胃口,吃完午饭,爷爷们的棋局摆起来,程叔许姨出门逛市集,柴月则抱着学习资料随喻司尧进书房。
“你究竟什么计划?”
门一关,她立即问。
喻司尧仍是不说,把她手上的资料堆在书桌上,带她上了二楼房间,他进屋先把窗帘全部拉上,灯也调得昏暗。
柴月心头腾起一丝不安,“你要干嘛?”
“信不信我?”他反问。
她能说不信吗。
喻司尧抬手看表,朝他的床扬扬下巴:“睡会儿。”
柴月:“?”
他点头,认真的。
随便吧,柴月懒得琢磨了,脱了外套脱了鞋,躺上去。
不清楚睡了多久,只渐渐感受到被一股灼人的气息围绕着,还感觉到被一种外来的力量压制着,呼吸在两者的作用下越来越紧凑,她迷糊地睁开眼。
喻司尧的脸近在咫尺,他整个人也压在她身上,衣服下的骨骼隐隐被感知。
肢体间的亲密接触令她头皮发麻,咬着牙低念:“你干……”
喻司尧抬食指抵在唇上,给她一记噤声提示。
房间安静下来,门外的脚步声越发清晰。
一步。两步。三步。
柴月的心跳成倍加速,一方面是因为脚步声,还有一方面是……和他挨得实在太近,鼻尖触碰着,呼吸紧挨着。
有点受不住,想别头,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喻司尧俯下身,贴住了她的唇。
嘴唇被一股清冽的气息包裹,心脏猛然一跳,柴月瞪大双眼,脸颊耳根极速发烫。
双唇贴合不过三秒,房门重重一声响。
“喻司尧,你在做什么!”
喻老爷子的怒声冲进房间。
喻司尧没有慌张,脸上显露出的是一种意料之内的镇定,柴月不及他心态好,喘着气看门口。
当时喻老爷子的拐杖举在半空,一副明明白白要打人的架势,看到她面红耳赤的脸蛋后,动作停住,换成一句:“混账,给我出来!”
她咽咽口水,看回喻司尧,他慢条斯理整整衣服,起身往外。
原来这就是他的所谓计划,柴月认为这跟找死没分别。
喻家的家风她是知道的,严字当头一严到底,子孙的品行是首要的,即使有婚约在前也不代表允许喻司尧越矩行事,更何况是在一家之长的眼皮底下。
啪!
手掌拍在桌面,喻老爷子指着喻司尧:“你个混账,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喻司尧站得板直,不怯,“知道,你情我愿的事。”
“你真讲得出口!这事要不是你花言巧语,月月能肯?”
喻老爷子脸一下白一下红,手紧紧攥着拐杖,在书桌前踱来踱去,气得不轻。
“您先坐下,别着急。”
“少跟我来这套。”喻老爷子火大得很,“喻司尧你真是长本事了啊,月月她爷爷还在楼下呢,老柴要知道我孙子拉着他孙女……你让我怎么跟他交代,我喻家的脸还要不要!啊!”
“这不是还没发生什么吗。”
“都亲上了,还没什么!”
“就亲了而已。”
“你老实说,以前有没有对月月……”
“没有。”答完,再补充:“不信您去问她。”
踌躇半晌,柴月终究来到书房门前敲了门。
门是喻司尧开的,目光在对上的瞬间碰撞出一丝尴尬,尴尬仅是她的,喻司尧没有。
他特平静,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平静,握住她手腕带进屋,“人来了,您问问?”
“混账你把手松开!”
老爷子中气是真足,柴月被惊得肩膀一抖,喻司尧手松得迅速,脑筋也动得麻利:“柴爷爷还在院子里等您,不然您先把棋局下完,完了再接着训我?”
“你别想糊弄过去。”
玩过火了。
柴月面对喻老爷子的盛怒,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真不知该如何收这个场。
低气压持续了整整一分钟,门外乍然响起叩门声。
八成是她爷爷找来了。
柴月抬额看喻老爷子,喻老爷子拄着拐杖向门口走,“月月你跟我来。”
她紧忙跟上,喻老爷子回头撂一句:“喻司尧你给我在这儿好好反省。”
柴月被带去后院陪爷爷们下棋,喻老爷子怒意未消,面部蹦得紧,她爷爷大约也猜到爷孙俩闹了不愉快,本着对小辈的疼爱之情,帮忙劝说:“老喻啊,高要求不是坏事,但不能逼得太紧,你有你的想法,孩子也有他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得试着换位思考,这样才能互相理解,你说是不?”
这一番话,听得柴月无奈又好笑,想的是她爷爷不清楚实情才说得出这种话,否则怕是已经撸起袖子冲进去揍人了。
身为知情者的喻老爷子同样无奈,摇摇头,摆摆手,一种羞愧难当又难以启齿的情绪写在脸上。
冬日的空气泛着潮。
下半局下得相当沉默,她在一旁大气不出,绷着一根弦坐着,直到手心传来震动。
喻司尧发来五个字。
——按我说的做。
……
棋局结束后,柴月提醒她爷爷上楼休息,老两口的生活习惯她了如指掌,知道他们一般午饭后都会睡会儿午觉。
只是柴老爷子好不容易赢他老朋友一回,心头高兴,还想再来一盘。
这跟计划有出入,柴月正犯难,喻老爷子接过话茬:“老柴,你听月月的去休息,想继续赢我不急这一时半会。”
柴老爷子边笑边摇头,“这都被你看出来。”
“是您太明显了。”柴月说,“笑得嘴都快合不上。”
“我哪有。”
嘴上说没有,手上摸自己手机,“等会儿啊,我拍一张拿回去给望舒瞧瞧。”
望舒是柴奶奶的名字。
谁说老年人的爱情不浪漫,分享欲就是最高级的浪漫,而且柴老爷子还数十年如一日,柴月司空见惯,也羡慕不已,她一直认为爱情的样子应该是爷爷奶奶那样的,可惜的是,她对未来没有期许,不期望轰烈的爱情,也不向往白头偕老的婚姻。
悲观吗?倒不是,她更愿意称之为活得通透。
不过她还没通透到无欲无求,好比此刻这份迫切想要离开瑾风的心情,所以在她爷爷上楼后,迫不及待开了口。
“喻爷爷,今天的事我们知道错了。”
喻老爷子听得一怔,别看在喻司尧面前中气足,当着柴月他可说不出重话,语气轻了又轻:“月月啊,你们来往喻爷爷是不反对的,只不过你们还小,眼前应该以学业为重。”
她垂下头。
老爷子添了杯温茶给她。
酝酿完一杯茶的时间,柴月切入主题:“其实……喻司尧这么做是为了帮我转校。原本是想借早恋的事大闹一场,可我不想他因为帮我而背上黑锅,我知道爷爷您一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要是真闹大了,喻司尧日子不好过。”
老爷子神色有轻微变化。
“月月想转校是因为司尧?”
柴月摇头,“是我有想读的学校。瑾风是数一数二的高中,我能理解家里人送我去是为我好,但比起升学率高的名校我更想去我喜欢的学校。”
对婚约只字不提是喻司尧教的,他说了,抵触情绪越强阻力就越大,与其绞尽脑汁搞对抗,不如先顺着长辈们的意思,曲线走着虽然慢,但比直来直去来得容易接受。
老爷子没有即刻给出反应,慢慢喝下一杯茶。
“月月想去哪所学校?”
“艺茗。”
老爷子点点头,“艺茗的老校长我认识,他一直坚持五育并重的教学理念,尽管名校升学率不及瑾风,但培养出的优秀学生不比瑾风少。”
“喻爷爷,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有想法是好事,一味顺从的人成长不了。”
老爷子放下茶盏。
“月月的心思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