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妍抿了抿唇，看到阿母身子动了动时，她已经能预见她想说什么了？
所以，绝不能让阿母开口。
这样想着，她抬头看着对面的葛氏。
程曦妍说：" 二叔母，你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可你也说了…"
程曦妍说：" 主院不能与这件事相提并论，可是吧…主院本该是我们住的，毕竟我阿父才是家主。"
程曦妍说：" 你看啊，这京城上下有哪户人家，让次子一家住主院的？"
程曦妍说：" 这岂不是贻笑大方吗？"
程曦妍说：" 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家的家主不在了呢？"
程曦妍说：" 不然怎么会让次子住主院？"
程曦妍说：" 虽然曦妍这样说的确不应该，可是二叔母还有大母，你们想想…阿父好歹是一名官员。"
程曦妍说：" 还是程家家主，要是被外界知道，程府主院被次子还有他新妇霸占，外界什么想法，阿父的那些同僚又如何去看待阿父？"
程曦妍说：" 要是传到当今陛下耳中，要是他觉得阿父连家事都处理不好，不让他当官了，可怎么好？"
程曦妍说：" 阿父可还要上战场的，若是陛下发现他，连自己家都搞不定，陛下还会放心让他上战场吗？"
程曦妍说完，对葛氏微微一笑，葛氏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个程五娘子，果然不容小觑啊。
她这样一说，只怕君姑会动摇，这么多年，君姑是什么人，葛氏实在是最清楚不过了。
果然，听完程曦妍一番话，程老太开始担心起来了。
是啊，大郎可还需上战场的，若这些传到陛下口中，要是革了大郎的职位，她可怎么办？
程家可怎么办？她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伤害到长远。
随即她便看向葛氏：“葛氏，的确…这主院必须还给大郎他们。”
“你已经霸占主院十来年，这主院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君姑？可是一时间根本腾不出来。”葛氏脸都歪了，她根本没想把主院还回去。
凭什么要她还？
见大母又犹豫起来，程曦妍忙开口。
程曦妍说：" 大母，其实很容易的。"
程曦妍说：" 腾个地方，可以多派几个丫鬟，这不是很简单吗？"
程曦妍说：" 而且，要是哪天，真被外面的人知道的话…"
程曦妍语气故作不安，这下程老太不再摇摆不定了。
“葛氏，五娘子说得对。”
“多派几个丫鬟去就行了。”
“若是被外面人知道，不好。”
葛氏这下还能说什么，她只能不甘不愿的应了声。
再不想把主院还回去，她也没其他办法了。
从前厅离开后，葛氏气冲冲的回到屋里…
然后指着程承开骂。
“说来说去，都怪我嫁给了你这个窝囊废。”
“成日里就知道对着这些破烂书简发呆。”
“倒让我个妇人在外冲锋陷阵…你们程家，长兄打仗为将，三弟读书为官…”
“留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
“今日竟然连主屋都保不住了。”
“你这个破书简子…它若是连主宅都换不来的话，还不如一把火烧了，来得干净。”越说越气的葛氏直接把桌案上的竹简扫落在地，然后又去抢程承手里那张…
更过分的是，她真的把竹简扔到了火炉里。
程承看到竹简被烧，忙要去捡，谁知摔在了地上，一旁站立着的程姎忙去扶他，顺便把竹简捡了出来…
程姎对这个阿母，真的难掩愤怒，可她的教养又做不出顶撞阿母的事…
程承关心完女儿的手后，见她没被烧到，才去拿自己的竹简…然后幽幽开口：“主屋本该由长子长孙所有…”
“只是大哥常年在外征战，主屋被我们占了。”
“现在我们还回去，也是应该的。”
“而且我说过，你若是实在不喜我，我们皆可和离…”
“我不愿让你面子难看，不然以你这些行为，你觉得还能留在程家吗？”
程承看向葛氏，他为何不愿休妻，有一部分是为了姎姎，有一部分也是为了葛氏着想…
虽然京城也有人休妻，可被休弃的妇人，名声终归不好。
不然，他早把葛氏休了…且他性子也不是多强硬的人，不然又岂会忍葛氏这么多年？
“你放屁，还有，你休提和离的事？”
“而且就你这窝囊废，你以为和我和离，还会有女娘愿意嫁你？”
“你可别忘了，你可不是你大哥和你三弟那些人。”
“而且别忘了，你身体可是有问题的，也只有我愿意嫁你。”
葛氏打心底看不起自己这个夫君，而且她当年若非没办法，怎么会嫁给程承这个窝囊废？
他腿脚不便就算了，一点上进心都无，终日就会看这些竹简，若不是她，这个家又怎么会能有今日这些好日子？他又怎么能安心看他的竹简？
程承双眸对视上她的双眼：“夫人，你问心…你是自愿嫁我？”
“未曾有过二心？”
程姎听到阿父这一言，双手颤了颤，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怎么？有二心又怎么样？”
“这些年，不是我，你能这么安稳在这里看竹简？”
“程承…你可真好笑，而且就你这种窝囊废，你觉得会有人真心待你？”
葛氏这些话说得毫不心虚，就连君姑，也不喜欢这个跛脚的儿子。
不然她又岂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他？
若是君姑管过，她也不会如今日这般，满腹怨气。
她嫁给他这种人，若不为自己打算，莫非他会替自己打算？
程承看着她，摇摇头，这些年他真的不作为？
他也想有好的作为，可家里大哥出外征战，三弟去白鹿山求学最后为官…
若是连他都不在家，这个家真的散了。
而且当初他本来有机会到白鹿山求学的，只是啊…他最后还是把机会让给了三弟。
毕竟他终归比自己适合。
说不遗憾，是假的，毕竟程承真的很爱读书，只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般…
“夫人…你又知不知，我当初为何娶你？”
程承叹了口气，莫名奇妙问起了葛氏这事，程姎已经察觉到什么了，把阿父扶起后，便静静走到一边站着。
“怎么？还不是我阿父对你有恩。”
“你这个窝囊废，问起这事干嘛？”
葛氏皱眉看着他，好端端的，怎问起这事了？
程承笑看着她，他还以为她忘了呢？当年外舅（岳父）看中了他，便将葛氏嫁给了自己…
而自己，也秉承着他对程家有恩，娶了他女儿。
只是，没想到的是，葛氏性子这般的刁蛮顽劣。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受她欺负，而阿母平日里，只当作什么都看不见。
说实在的，程承真的觉得很累。
这些年，再多的恩情，他都已经还完了，再加上葛氏所作所为，他随时可以选择，休了她。
可他一直，没有这样做。
“夫人，这些年你还记得你对嫋嫋做过什么吗？”
“你甚至还拿了大哥寄回来的银钱？”
“你做了这么多，天大的恩情也还得差不多了。”
“你知道，大哥他们夫妻，为什么还继续忍受你吗？”
程承继续问，若不是外舅当年的恩情，大哥他们不会一直这般容忍葛氏。
他真的不能再对不起大哥他们了。
他的好兄长，一直在外征战，留下的嫋嫋还被葛氏这般对待。
葛氏看着这样的程承，心里升起些许不安，这个窝囊废到底想说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承，要说就直接说出来，不要来这些文绉绉的…”
“我不想听。”
葛氏冷着一张脸，程承但笑不语，他这一行为，让葛氏有些坐不住，她觉得有什么即将要发生。
不过她并没有想到，程承已经下定决心，打算休了她…
在她心里，程承一直是个窝囊废，他不敢休她，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被她欺负还不反抗。
就连他那么宝贝的竹简被她扔到火炉里，他还不敢对她生气…
他这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程承真的是窝囊废吗？不是，他只是懒得为这些生气罢了。
他不爱葛氏，所以葛氏做什么，他都不生气，哪怕她整日说他是个窝囊废。
他的心里，现在啊，只有姎姎这一个女儿。
其他的，他都不放在心上。
另一边，程少商屋里，程少商头疼的托着脑袋，她真的头疼，她是真不爱读书。
只是，现如今，阿母在眼前监督，她实在没办法不去学，但又没办法学进去。
而这会，程曦妍也在这…她之所以会在，是因为担心阿母会生气，然后又乱说什么…
她觉得，每次阿母来阿姊这，或者是阿母和阿姊见面，她都是心惊胆战的。
没有一个女娘，像她这样操心的。
自从从前厅那出来，阿母便来阿姊这了…
说是要看着阿姊学习，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也不知阿姊学到多少个字了？
而萧元漪，在这会也开口了。
萧元漪说：" 这都一个时辰了，《急就章》的前十句，可曾记住了？"
程少商眼睛左看右看了下，然后趴在了桌案上：“阿母，我饿了。”
“怕是没有力气学习了。”
程曦妍忍不住勾起了唇，阿姊莫不是一点都没记住？
不过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只是默默的忍着笑意。
程少商巴巴的看了女弟两眼，希望她能救救她…
她实在，学不来…
而萧元漪，哪会不知道她这伎俩！
萧元漪说：" 阿母倒是觉得饿一饿，这脑子更清醒一些。"
“哎呀，读书也不急在一时嘛！来来嫋嫋，先垫垫肚子。”
此时门外，程始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因为离得远，一开始程曦妍也没发现他拿着的是什么…
待走近，才发现上面的是糕点。
程始把托盘放下，便招呼两个女儿来吃。
而萧元漪则淡淡的道。
萧元漪说：" 每吃一块多背五句。"
程少商刚拿到手里的糕点就这么僵在手里，吃不是放不是。
程曦妍笑笑，然后走到桌案旁拿起一块，边吃边说。
程曦妍说：" 阿母，就让阿姊先吃吧。"
程曦妍说：" 我知道阿母想让阿姊好好背。"
程曦妍说：" 可是阿母，阿姊肚子饿着背的话，她哪记得住那些？"
程曦妍说：" 只怕是连一句都难记。"
程曦妍说：" 所以啊，阿母…不如让阿姊先吃吧。"
程曦妍说：" 读书也是很费力气的。"
“就是啊，夫人…而且嫋嫋之前受了这么多苦，夫人是否对嫋嫋太严厉了些？”
“且嫋嫋以前饿了那么多次肚子，夫人要不先让她吃了再说？”
“这认字，也不能急于一时。”
程始也忍不住劝道，他实在心疼嫋嫋。
在他看来，嫋嫋以往受了那么多苦，现在没必要对她这么严厉。
萧元漪说：" 将军若是觉得，我管教得太严格，我也不愿意做这个恶人。"
萧元漪说：" 以后女儿，你自己教。"
萧元漪看着夫君淡淡道。
程始一下子焉了，这下他帮不了嫋嫋了。
程曦妍忍不住抚额，阿父实在是…只要阿母露出生气或者冷淡的表情，他就不敢说什么了。
程曦妍说：" 阿母…不如这样，我们两一起教阿姊？"
程曦妍说：" 现在，先让阿姊吃点心？"
程曦妍对着阿母眨了眨眼，萧元漪本来冷淡的表情转变为无奈。
曦妍她啊，总是帮着嫋嫋…她能理解她们姐妹情深，但这事真的不能帮…这事若是帮她，就是放任她。
萧元漪在程始出去时，顺便让他把点心一并带出去。
反正嫋嫋一时没把《急就章》前十句背出，她就别想吃东西。
她也与她一起，在这挨饥受饿…
程始出去时，满脸的无奈，现在只能靠曦妍了。
萧元漪呢？在他出去后，才颇为无奈的看着女儿。
萧元漪说：" 曦妍…你这不是帮你阿姊，是害她，知道吗？"
程曦妍说：" 阿母，我明白。"
程曦妍说：" 我知道，阿母你想阿姊能学好字。"
程曦妍说：" 可…这字，阿姊一时半会真的难学好。"
程曦妍说：" 何不如先让阿姊吃点东西？"
程曦妍说：" 或许吃点东西，阿姊就能学会了呢？"
程曦妍这话，其实自己都不多信，但眼睁睁看着阿姊饿肚子，她又实在是不忍心。
萧元漪说：" 曦妍你自己相信这话吗？"
萧元漪好笑看着女儿，若是吃点东西就能学会，嫋嫋又岂会一个时辰了，还什么都不会？
她若真的逼她，就不会只让她先记十句了。
就那么十句，她都不能好好记，不得不说，萧元漪真的很失望。
她就是不希望嫋嫋被葛氏养废，所以现在让她学习认字礼仪…
程少商此时，是真的饿了，她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了…虽然未必有用。
“往日我不听二叔母的话，她就不让我吃饱饭。”
“当我饿得头昏眼花之时，自然什么都肯听她的。”
“不曾想，如今回到阿母身边，照样是饿肚子。”
程少商说这些话，虽然有卖惨之意，好让阿母心疼，可心底也是真的委屈。
他们还未回来时，她吃不饱，如今在阿母跟前，她依旧是吃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