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墨舒极力克制快喷薄而出的情绪，她很想问爷爷，这些年的窘迫难道就忘了？随意几句话就能抹平她内心的伤痛？做爸爸就这么简单吗……
她抬起头，对上老人的目光，那双眼里有对她的祈求，有对失而复得的儿子的一丝欣慰；爷爷年纪大了，多年未见的儿子回来，不管怎么说也算件好事。
于墨舒点点头，拿起牙刷，爷爷退了出去。
看在爷爷的份上。
洗漱完毕，于墨舒坐到餐桌面前，捧起那碗面，一声不吭地吃起来。
于爸露出笑容，随即招呼于老爷子：“爸，你也吃。”
“好好好。”
于墨舒吃得飞快，两三分钟解决完。
“我吃完了。”她起身。
“锅里还有……”于爸还没说完。
“饱了。”
关上门，靠，都没吃出面是啥味儿！
颜明煊正好打来视频。
“宝贝，在干嘛？”他气色不错。
于墨舒调整了表情，“刚吃完早餐，准备看书。”
“你脸色看起来好差，怎么了？”颜明煊摆正手机。
“我爸回来了。”她吐出这几个字。
“啊？你爸？”颜明煊宕机了一下，“回来了？”
“对，就是那个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家，偶尔打电话后来直接失联的爸爸，十多年屁都没有一个，现在回来了！”
于墨舒还是堵得慌，“真的很膈应，要我马上就接纳他？做不到。”
“舒舒，别勉强自己，叔叔或许一直惦记着你。”颜明煊安慰道。
“惦记我？死了拿什么惦记？”
如有蚂蚁在身上爬，脱口而出的瞬间于墨舒顿觉大逆不道，可此刻这就是她想表达的。
颜明煊一时语塞，于墨舒之前有跟他聊过家庭情况，他也清楚父母对孩子有重大影响，如今墨舒爸爸突然出现，她需要时间适应。
“舒舒，他们大人的事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别想太多。”
这是颜明煊一直奉行的态度，只有不负责任的大人，才会把压力转到小孩身上。
“嗯嗯，主要是一点征兆都没有。”于墨舒坐到书桌前，男朋友就是定心剂。
“老娘还要学习呢。”
“学习哪有你重要？歇会儿。”
“我不，你看我学。”于墨舒凑近屏幕，嘟起嘴。
“好。”
颜明煊很心疼，早知道直接到他家得了，现在他也不能贸然去于墨舒那儿。
“给我讲讲这道数学题。”
听着颜明煊温热的声音，于墨舒暗暗感激，幸好还有他。
不知不觉他们一起度过了五十天，一百天……高考后，命运的笔将如何书写，现在都是未知数。
试图去揣测也是徒劳，命运的笔就在自己手中。
门外的动静将于墨舒拉回现实，与此同时，颜明煊也在手机里喊。
于墨舒对视频里的人道：“明煊你等一下，爷爷好像叫我。”
她打开一条门缝，看见于爸弯腰捡着什么，爷爷在责备他。
地上有一摊水，摔碎了的鱼缸玻璃渣，还有两条蹦跶的小金鱼。
于爸好不容易捡起一条。
“你干嘛？”于墨舒嚷道，“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
她气冲冲地捡起另一条小鱼，拿过于爸手里的那条，走进厨房。
“墨舒，爸爸不小心打碎了鱼缸，爷爷说他呢。”老人知道这两条金鱼孙女有多么宝贝。
于爸不知所措地搓着手：“是爸爸太不小心了，我去给你买个新的。”
“不用。”
于墨舒用盆装好小鱼，就在那一刻，压抑的情绪冲破束缚。
“容我问一句，你到底要干什么？”
“就这么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很难受吗？”
“墨舒。”爷爷喊了句，又不好再往下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于爸低埋着头，“爸爸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爸爸跟你道歉……我一直很想念你们，可走错了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
这话莫名心酸，于墨舒继续控诉：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和妈妈，考虑过我，考虑过爷爷吗？”
从小没体会过父爱母爱，虽然还有爷爷，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别人异样的目光……都是刺向她内心的针。
“墨舒……”于爸不知该从何说起，“爸爸也不容易……好歹这里有个家……”
“家？对你来说，没有就没有，有也行吧？”
于墨舒这才注意到眼泪已经流下来，她一把抹掉，“我不想再跟你说了。”
她飞快走进卧室。
“舒舒，别哭。”颜明煊还没挂断视频，刚才的对话他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泪水一时半会儿止不住。
“你要是再哭，我立刻把你从你家劫出来。”颜明煊凶道。
“你有病啊。”她边哭边笑，“还打劫呢。”
“好啦宝贝，没有谁要求你必须接受。再说，多个亲人还不好？拭目以待嘛。”
最后一句也是最重要的，颜明煊道：“有我陪着你啊。”
“嗯……哇……颜明煊，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于墨舒仰天长啸。
“搞笑女。”
唉，老这么剑张弩拔也吃不消，经历这么多，早就不渴求那份爱，只是难掩怨尤。
接下来几天，于墨舒和于爸和平相处，小鱼也住上新鱼缸。
一日三餐于爸都包了，偶尔会说一两句。
这样也还行，她和爷爷都放下心。
直到某天吃晚饭，于爸提起：“墨舒，爸爸听爷爷说你在谈恋爱，你不是快高考了？打算好了吗？”
“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处理。”
“爸爸晓得墨舒都会规划好，就是关心关心。听说你那个对象，叫颜什么来着？”
“你打听这干嘛？”
应该是爷爷告诉他的。
“女儿的男朋友爸爸能不上心？可别把我女儿骗了。”于爸说得天经地义。
“你别管，爷爷都知道。”
爷爷道：“小颜人不错。”
“彩礼的话……”
一听这于墨舒不乐意了：“什么彩礼？你不要打这种主意。”
爷爷也怨于爸多嘴：“墨舒要读书，考大学，你说彩礼干啥？”
“爸爸嘴笨，就爱想这些实际的。以后墨舒谈婚论嫁都绕不开，彩礼可不是小事……”
“好了，还吃不吃？”于墨舒摔下筷子。
别扭死，她和颜明煊都没想这一步，再怎么样，他俩的事也不需要别人插手。
“不说不说。”于爸闭上嘴。
于墨舒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终结。
第二天下午，颜明煊打来电话，“你爸找到我妈，说了彩礼的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