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顾长安仍沉浸在三千元的诱惑中，直到走到家门口，才收起笑容，掏出钥匙开了门。
陈贵英，顾长安的妈，单位放了小长假，这会正在家里打麻将，屋子里烟雾缭绕的，顾长安刚进门就打了个喷嚏。
“贵英，你闺女回来了。”有麻友提醒她。
“嗯。”陈贵英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牌，根本没心思去看顾长安。
顾长安也习惯了，她径直走到阳台，把窗户打开，有新鲜的空气进来，屋子里的烟雾流水一样向外头流出去。
“我记得你闺女今年高考吧？考得怎么样啊？”陈贵英对面的人问她。
“就那样呗。”陈贵英摸了一张牌说道，“从小成绩就不上不下的，以后老老实实考个师范大学，当老师就行了。女孩子嘛，还是要安稳一点。”
得，又来了。
顾长安不想再听她说这些，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可房间隔音不好，外面人说的话她在屋子里还是能听到。
“老师好啊，女孩子就是当个老师，时间也固定，以后结婚生孩子了也有时间照顾。”
呵呵，敢情她是为了照顾孩子才去当老师的？
“是啊，我都跟她说了好几回了，结果她太固执了，说什么也不肯当老师，她想去学计算机什么的，出来了不就是给人修电脑吗？你说干那玩意能有啥出息？”
“这不都是我们过来人的经验，想让她少走弯路吗，可这孩子说啥也不听。”
“一点不让人省心！”
顾长安戴上耳机，彻底把外头的声音隔绝。
陈贵英什么都好，唯独在这件事上有些偏执，时间久了她都习惯了。
每次都是这样，从来也不管她的想法，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安排自己的生活，还要自己无条件服从，一言不合就说自己固执！
顾长歌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孙悟空的那个表情包：烦死了！
偏偏她这个人，就是你越这样说，我越要反着来。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生反骨吧？
路是自己走的，每个人走的路都不同，你凭什么说自己是过来人？
但是虽然这样想着，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和陈贵英吵架，陈贵英永远都是那套说辞：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明白妈妈的苦心呢？”
“妈妈还不是希望你将来生活稳定，结婚生子就是最稳定的了！”
她实在忍受不了了，反驳道：
“结婚生子稳定？那你现在稳定了吗？你结了婚，你生了我，就算这样，我爸还不是要和你离婚？”
就这么一句话，堵住了陈贵英的嘴，她可能也没想到自己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没用，时间就在那一刻静止了。
顾长安看到她的眼圈红了，心中泛起一阵愧疚。
是啊，爸爸从小就抛弃她们了，妈妈又是常年外出上班，外婆一手将她抚养长大。
还记得自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和陈贵英见面，外婆抱着她笑道：“这是你妈妈，快叫妈妈！”
小顾长安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看着她手足无措，看着她挤出一个笑容说“我是妈妈”这样的话，小顾长安接受不了，她很久没有见过妈妈了，早不记得她是什么样子。
尽管这样，她还是开口道：“妈妈。”
其实她是想叫她阿姨的，但是觉得叫妈妈会让外婆和这个女人开心。
于是她就叫了。
她记得那个时候陈贵英的眼中隐隐泛着的泪花，她记得她试图拥抱她而展开的双臂。
很多年后，尽管陈贵英还是在外面上班，每月都会寄生活费和学费回来。尽管她们聚少离多，但每次见面，陈贵英都会给她带她喜欢的玩具和零食。
她说：“小孩子要多喝牛奶才会长得高。”
“我看超市里这个娃娃很多小朋友喜欢呢，长安你喜不喜欢呀？”
“长安……”
她一直在用这种方式弥补她，顾长安花了很多年才接受了，陈贵英就是妈妈。
而那个时候，顾长安的一句话，却又唤醒了陈贵英心中，多年不能愈合的伤口。
不知道陈贵英当时是怎么想的，但不用看她的表情，顾长安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以后也没再说过这种话。
不过是每次陈贵英这样说的时候，保持沉默罢了。
她知道怎样说话会使别人伤心，索性就不说了。
就像现在这样，顾长安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将自己的心门，又关上了一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