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的都喜欢子孙绕膝阖家团圆,傅爷爷也不例外,傅奶奶去世的早,他饱受无人知他冷暖的孤独,自然不希望儿孙再吃这个苦。
傅父傅母也看向沈萤。
这一刻,即使他们沉默着,沈萤也觉得自己像是被言语架在了高高的地方,往日的温情变作荆棘缠住了她的双脚,逃也逃不掉。
她只能点头,“我答应爷爷。”
“好孩子。”
傅爷爷听到她的保证绷着的一张老脸舒缓大半,但对傅朗辞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了,“也站半天了,脑子里的水该倒干净了。”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几人的目光落在了傅朗辞身上,药液顺着透明软管流动的滴答声成了房间中唯一的动静,他不发一言,鼻翼处落下一片阴影。
到底是在一起生活了四年的人,沈萤一眼就看出他的犹豫。
不论是她还是傅朗辞都对今天的结果心知肚明,可男人连句糊弄话都不愿意说,沈萤不由得抿紧双唇,一颗心一沉再沉。
傅爷爷不知道他在沉默什么,催促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阵铃声打断。
几个人的目光落在傅朗辞身上,男人盯着手机屏幕两三秒。
“爷爷,我接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头的佣人一通大喊,“傅先生,不好了,陈小姐刚才起来倒水看不见被椅子绊倒摔伤了,流了好多血,怎么也止不住,傅先生您快回来吧!”
佣人说的很着急,语速很快,傅朗辞听完脸色难看起来,抄起大衣就要走。
“爷爷,离婚的事下回再说,陈依的眼睛看不见,我不放心,先回去了。”
“你站住!”
傅朗辞头也没回。
“臭小子,你走就别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傅爷爷气的够呛,傅母看他嘴唇都哆嗦起来,心里一惊,连忙上前安抚。
“爸,消消气,消消气啊,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傅母边安抚边给沈萤使了个眼色,又对着傅爷爷说道,“爸你不是老念着阿萤吗,她好不容易抽空过来一趟,有好多话跟您说呢。”
傅爷爷看着靠过来的沈萤,发出长长的叹息,“作孽哦,这么好的姑娘不知道珍惜。”
老人的精气神欠佳,说了没两句就睡着了,沈萤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傅母上来叫她,空洞的眼神才汇聚起一点光。
摇摇欲坠的,仿佛稍不留意,就要碎了。
江青晚被傅朗辞气的够呛,傅父劝了好久也没劝住,还惹得一身腥,为了不被赶出家门,只好载着两人直奔锦林别苑。
“阿萤别怕,有妈妈给你做主,什么白花绿茶都给我滚的远远的!”
江青晚嫁进傅家之前,是连城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也就这几年为了保养稍微平和了一些,没想到被一个白莲花破了功。
沈萤低头盯着双手,她不认为傅母能说服傅朗辞,但即使是傅母,也不会想听她说什么。
她捂着饿的泛疼的肚子,任由江青晚把她带回了家。
此时是半夜三四点,家里灯火通明,他们进来时,傅朗辞正蹲着给陈依的伤口上药,两个人的距离只有短短的几十厘米。
江青晚一下子就爆发了,她上去一把把药夺在手里,皮笑肉不笑的指桑骂槐,“朗辞,妈妈看,你这药拿的可不对,给人用的和给畜牲用的可不一样,这点常识还用妈妈教你吗?”
傅朗辞看着突然出现的江青晚,头疼不已,视线落在沈萤身上时,眼底掠过一丝不耐。
仗着江青晚宠她,还没完没了了。
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奈道:“妈,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快把药给我,陈依的伤口不能见风。”
江青晚失望透顶,对陈依更加厌恶。
“陈家那两个不要脸,没想到生出来的女儿也不遑多让。”江青晚忽然弯下腰,一双美目睥睨着陈依,嗓音冰冷,“勾搭有妇之夫,当真是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上梁不正下梁歪,陈家家主陈正德靠着老丈人的人脉才挤入了上流圈子,可功成名就之后立马踹掉了原配,让小三上了位。
江青晚冷冷地看着陈依,将其眼中的慌乱和愤恨收入眼底,嗤笑一声。
陈依的瞳孔一动不动,咬着嘴唇,似乎是被江青晚的话刺激到了,说话颤颤的,“阿姨您是不是对我和朗辞哥有什么误会,朗辞哥只是把我当妹妹看,我们并不是您想的那样……龌龊不堪。”
后面四个字陈依说的很轻,说完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捂住了嘴。
“一个整天想着上位的妹妹?”江青晚硬生生被气笑了。
她不想再浪费口舌,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江青晚看着瞪大了眼睛往后躲的陈依,语气嘲讽:“怎么不装瞎了?”
陈依僵在原地。
江青晚看也不看她,对着自己儿子恨铁不成钢,“傅朗辞,眼睛不行就赶紧去治,好好的人你不珍惜你去和一条狐狸精玩聊斋,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
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陈依摸着自己的眼角,忽然开口:“朗辞哥,我的眼睛,它好像能看见了,我的视力恢复了!”
她的脸上满是欣喜,傅朗辞沉默一瞬,唇角如陈依所愿的勾了起来。
“妈,陈依是因为摔下楼,后脑勺遭到撞击导致的暂时性失明,随时都有可能复明,她刚才就是这种情况。”
此时,就算是傅父,也觉得傅朗辞偏袒的过分了。
“朗辞,你这么做迟早会后悔。”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提出忠告。
但他已经长大的儿子并不这样想。
江青晚怔怔地看了傅朗辞好半晌,在失望中泄了气,她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骂也骂过了,说也说不动,再者已经很晚了,傅父不忍心让江青晚熬下去,最终两人叮嘱了沈萤几句就离开了。
望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沈萤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像深秋树上枯黄的叶子,它以为自己有所倚靠,实则风一吹,生命就结束了。
她转过身,那瓶药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傅朗辞的手里,沈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为陈依上药,胃里翻江倒海,酸味涌入喉头,带来一阵恶心。
头昏昏沉沉的,直到傅朗辞上完了药,沈萤才想起一件事。
她嘶哑着问道:“傅朗辞,我不在意你和陈依有什么,但你能让她从那个房间搬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