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余实在不知问题出在哪里,他自认对这段戏的处理十分常规,其他导演也是如此拍摄这类戏份。
“宋导,请您明示…”
杜余紧张到不行,额头隐有汗意。
宋满月轻叹一口气,语气如常的说道:
“这段戏的主旨,是表达入侵者的残暴没有人性,可这段画面呈现的是什么?”
“是受害者裸露的肌肤和凌乱的头发,是受害者惊慌害怕又楚楚可怜,想体现人性之恶,就不该让女子的软弱作为衬托,而是直接面对凶恶,放大坏人的残暴。”
这就是男女视角不一样的地方,男导演惯用衬托的手法,每当有侵犯戏份,便放大被害者的无辜软弱,好像女子的害怕更能衬托坏人的恶毒,甚至用女性的裸露去吸引眼球。
但事实是,除了女性,男性观众很难对受害者共情,因为在他们眼中,坏人的坏只针对与无力反抗的女子,甚至女子的卑微弱小会激发部分人的劣性根。
大多数人会因为这些镜头对受害者产生怜悯和同情,却极少有人感触到施暴者的恶。
然而这些违背电影主旨!
一部好电影是不挑观众的,就算每个观众对电影有不同的理解,可电影传达的思想不能扭曲。
这段戏的目的,不是让观众对受害者感同身受,而是让观众对入侵者深恶痛绝,从而提醒观众,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而坏人,就应该被死死抵制!
宋满月的一席话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杜余,这是他从未听过的论调。
他是电影大学优秀毕业生,老师教授的知识都被他记在心里,但宋满月的话触及到他的盲区,并将他深深震撼。
“应该放大是施暴者的凶恶,而不是受害者的楚楚可怜…”
杜余隐藏着自己的震撼,喃喃重复着宋满月的话。
知道杜余听进心中,宋满月也没有继续说教的意思,反而看向两位演员。
“辛苦两位,这段我们重拍一下。”
说完,又对着远离片场的工作人员招招手,扬声说道:
“各就各位,片场所有人听我调配。”
杜余终于反应过来,紧跟着宋满月身后帮忙打下手,同时期待宋满月的拍摄成品。
待两位演员重新装扮又换好戏服后,这段戏在宋满月的一声令下重新开拍。
前半段的剧情与杜余导演的一致,宋满月也是用全景机位拍摄,饰演敌寇的男演员带着邪笑一步步靠近饰演女孩的女演员,尽管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从表情和动作就知道对方的打算。
敌寇往前一步,女孩就后退一步,直到背靠墙角退无可退。
“嘿嘿,你不要害怕…”
不标准的华语不仅不能安抚女孩,反而让女孩颤抖:
“不要!救命!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
女孩的声音极尽尖利,她一边哭喊求救,一边拍打对方缓缓伸来的双手。
敌寇被女孩的反应惹怒,他的耐心消失,粗暴的将女孩抓到面前,不管女孩的如何奋力反抗,他终是一把撕扯开女孩的衣扣。
但女孩身上还有里衣,除了领口松散些,并未有任何裸露。
就在男演员准备下一步动作时,宋满月即时喊停:
“Cut!”
男演员停下动作,当即局促开口:
“宋导演,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不等翻译开口,宋满月就用日语回复:
“不,你和女演员的表演都很到位,这段过了,我们换下机位。”
说着,宋满月看向片场其中一位男摄影师。
“李师傅,你和女演员换下位置。”
李师傅不可置信,他一边举着机器一边用手指向自己。
“我?跟女演员换下位置?”
随着他的声音,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片场,按照剧情流程,女演员即将被男演员压在身下,如今宋满月要摄像师和女演员换位置,代表等下被男演员控制在身下的就是络腮大胡李师傅…
想象着男演员撕扯摄像师的画面,工作人员们忍不住笑出声音,还有人出声打趣:
“也算考验男演员了啊!”
尽管大家嬉笑,却没影响拍摄,李师傅十分敬业的躺在片场设置的床板上,手中机器正对着男演员的上半身。
透过显示屏,杜余看到男演员的特写镜头。
“OK!就这个角度,大家准备好!A!”
男演员相当专业,就算身下换人也没有影响发挥。
因角度不同,男演员的表情动作更加直观,镜头中时不时出现他的胳膊和双手,很明显,他在撕扯“女演员”的衣服。
而此时的女演员,正站在不入镜的地方为李师傅“配音”。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救命!”
从旁观者的角度,现场情况十分滑稽,但在李师傅的镜头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男演员神色癫狂,满脸的迫不及待,他的丑恶嘴脸被镜头无限放大,居高临下的态度带着强烈的压迫,虽然看不到女演员的身影,却能想象到被这样的人压制,会是多么恶心难受。
这段戏份完成,又让女演员配合补了几个露脸镜头后,戏份终于结束。
李师傅如解脱般从床板起身,他一边做出生无可恋的表情一边吐槽:
“男演员演的太好了,要不是谨记着拍戏,我都想给他一拳。”
李师傅的话引起众人笑声,就连宋满月都忍不住轻笑:
“辛苦两位演员,辛苦李师傅了,晚上给李师傅加两个鸡腿!”
玩笑过后,宋满月招呼身后的杜余到跟前:
“杜余,看看这次的拍摄如何?”
看全景时不觉有什么,但看李师傅角度的回放,杜余忍不住皱起眉头,施暴者的丑恶嘴脸让人反感不适,这些不适没有因为多看一遍而消失,反而让他对反派的厌恶达到顶峰。
杜余表情严肃,神色认真的思考良久,而后眼神定定的看向宋满月:
“宋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其实宋满月也用的衬托手法,不同的是她借用入侵者的凶狠,衬托受害者的无辜悲惨。
但在她的镜头里,不需要女演员裸露,不需要极具暗示的画面,她只是直白的把坏人的坏呈现给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