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月明星稀,清风微微。
因为今天池妄帮温尔拎包,并且全程耐心跟着的事,学校论坛里正热闹得不行,丁舒漫熟练地登上号,开始给每一个夸温尔和池妄般配的评论点赞。
【不是我说,这两个人果然有点什么吧,上次池妄为了温尔,不是还和左渊打架来着吗?】
【如果这俩是真的,那温尔和陈许凛会不会没等到十八岁,就解除婚约了,毕竟十八岁的时候,要办正式的订婚宴了。】
【扑朔迷离的特A班大佬们,我倒觉得陈许冽有戏,以前他生病的时候,温尔可是丢下了生日宴会上的陈许凛的喔。】
丁舒漫看到这条评论,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以往每年陈许凛和陈许冽的生日都是一起办的。
但说是一起办,主角却基本上只是陈许凛,有一年陈许冽生病了,陈家直接让他待在房里,不用出现了。
那天的生日宴会,一切照旧,站在人群中心的是陈许凛,吹蜡烛切蛋糕的是陈许凛,待在父母身边送走宾客的,也是陈许凛,就好像少了陈许冽的出现,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一般。
丁舒漫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她只知道温尔在宴会的后半场就提前离开了,当时有人说看到她去找陈许冽了。
不过丁舒漫这时却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天的生日宴会上,陈许凛切了蛋糕以后,先留了第一块让佣人放起来,之后才把剩下的分了。
“那是留给温尔的吗?”
若干年后,丁舒漫突然想起来这个当时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她看向一旁的人,少年穿着黑色卫衣,一双腿修长又笔直,眉眼低垂着,夜色恰到好处地做了他的陪衬,陈许凛永远是瞩目的,他所在的地方就是视线中心,这一点和温尔一样。
大概是听见了她的话,他略微抬头,看她一眼,眼神是无波无澜的平静。
丁舒漫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那块蛋糕是要留给去找陈许冽的温尔吗?”
陈许凛沉默了一下,视线落在地上,漆黑的双眸中是辨不清的情绪,他像是在回忆往事,又像是在沉思。
好半晌,他才微启唇,嗓音低沉地说了一句,“因为第一块只能给温尔,哪怕她不要。”
他和陈许冽各有一个生日蛋糕,因为陈许冽每次总是把第一块给温尔,所以他那时想,会不会这一次陈许冽不在,她就会要他的。
丁舒漫并不知道,她这个迟来的问题得到了真正的答案,如果放在几年前,陈许凛是绝不会回答的,因为他把一切当成习以为常,当成理所当然,从不细想原因。
“陈许凛,你好像真的永远都不会看到我,对吗?”
丁舒漫问出这句话时,语气是超乎寻常的平静,她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毕竟从出生起就受尽宠爱,她想要什么都有,唯有陈许凛,从不曾看她一眼。
她认识陈许凛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温尔的存在,更不知道从此以后她会一直追着一个从不会回头的背影跑。
“陈许凛,为什么你从来不正眼看我一次,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婚约吗?”丁舒漫有些茫然,“如果订婚的人是我和你,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
他回答得太快了,就像是这件事是不需要思考的一般。
丁舒漫心中也隐隐有个声音在回答,不会的,陈许凛根本不会因为婚约而高看她一眼,但她还是有些固执地问了一句,“可陈家只要家世最相当的,也就只有温尔能与你相配,如果我也有……”
陈许凛终于开口打断了她,“错了,我说的不会是指,我的未婚妻不会是其他人。”
这两者的区别在于,他的回答杜绝了一切可能性。
“丁舒漫,如果真要说联姻,其实你比她更适合做未婚妻,你家里有钱,父母都无条件宠你,你听话好掌控,一旦联姻,丁家会成为陈家最有力的支持。”
“能成为联姻候选人的,其实综合利弊来说,并不会相差太远,要不然你也不会差点成为陈许冽的未婚妻。”
“当年如果我想的话,其实选你也不会遭到家里的反对的。”
他们只会要求他早日拿捏住她,让丁家成为陈家的附庸,毕竟丁舒漫是家里唯一的掌上明珠,她的父母会为了她妥协一切。
丁舒漫有些发愣,这是陈许凛对她说过最多话的一次,但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所以……”
陈许凛嗓音低沉沙哑,语气很平静,但又是肯定的,“温尔,是我自己选的。”
联姻从来是双向选择,如果只有她同意,又怎么会能成功呢。
当年摆在他面前的人选有很多,陈许凛那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选温尔,他以为他是想要最好的,毕竟没有人比温尔更出色。
但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好像并不是这样的,关于未婚妻这个人选,他从没想过除了温尔以外的任何人。
“丁舒漫,我永远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他看着她,眉眼凌厉,长相出色,一如既往的耀眼瞩目,她追着他跑了这么多年,丁舒漫已经分不清这是喜欢,还是执念。
“那你会喜欢谁,你喜欢……”
“陈许凛不会喜欢上任何人。”这一次,他依旧打断了她的话,但是却多了后半句的,“但会走向温尔。”
丁舒漫紧抿着唇,双手揪在一起,眼睛有些红,她耳边都是他刚刚说的那一句坚定又坦然的话。
“陈许凛不会喜欢任何人,但会走向温尔。”
她有些恍然地想,原来,一向冷静理智的陈许凛,也会无条件地朝另一个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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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舒漫和陈许凛这一段谈话谁也不知道,就如同月色隐于夜色之中一样,悄无声息却又难以忽视。
而同一时间,温尔却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电梯故障。
电梯并没有下坠,只是突然停着不动了,灯也灭了,眼前是一片黑暗。
电梯故障,大概算是很正常但又不太正常的一件事。
是巧合吗,温尔没办法分神去想,她只是冷静地按下了警铃,和管理人员对话。
“您好,我现在正在1号电梯里,因为电梯故障停在了三楼,我们正被困在这里,请尽快派人来处理。”
“收到,我们会马上派人过去,请保持冷静,不要做出扒门等危险行为,安静等待救援。”
“好的,谢谢。”
温尔结束对话,开始翻找口袋里的手机,电梯里黑暗笼罩着,密闭的小空间里透出几分令人恐惧的窒息感。
她打开手机,没有信号,但是可以用手电筒功能,一束光从她的位置照射出去,像是一瞬间破开黑暗的明路。
“陈许冽,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温尔轻声开口。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所以这个时刻的安静显得异常的特别,像是要让所有感官都集中到眼前那点光亮一般。
“温尔。”
陈许冽很轻很轻地叫她,声音有些低,像是努力压抑着什么似的。
温尔听出了一点颤意,但她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样,停顿了一瞬后,应了一声“我在”。
也是这个时候,温尔才发现他是蹲坐在地上的,她没有把手机发出的光对准他的位置,而是朝下照,对着地面。
这样他既能看到光亮,却又不会觉得刺眼。
陈许冽屈着膝,双手搭在膝盖上,然后又把下巴垫在手臂上,安静地躲在了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沉默。
温尔在他身旁坐下,轻声开口,“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的,不用担心。”
陈许冽没答话,又听她问出下一句。
“要拉着我的手腕吗?”
“你不是说,我们不是小朋友了,所以不能牵手了吗?”
这里太安静,也太黑了,像是要把一切都吞没一般,唯有她这里开着的手机灯光带来一丝光亮,连带着映照出彼此的面容轮廓。
“但现在是在黑暗中,所以没关系,长大了也可以害怕,也可以退缩,也可以哭,没有谁规定不能害怕的。”
陈许冽沉默着,温尔听到耳边传来衣物的摩挲声,紧接着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温尔能感觉到那点克制的颤意。
“温尔,你看出来了是不是?”
“什么?”
“你看出来我怕黑了对不对,你总是什么都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