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若没有面具的遮挡,沈清浅一定能看到慕容妄此刻脸上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从她说出魏贵妃终生不能有孕开始,他便处在这震惊之中。
魏贵妃的事,连他前世都不知道,沈清浅困于殇王府,她是如何得知的?
他看着她三言两语,却字字敲在了魏国公父女的心弦上,先攻克魏贵妃,又拿魏贵妃狠狠刺激魏国公,三五两下便把这叱咤朝廷和后宫的两个人击的心防大乱。
这身无人可及的孤勇和这份无人能逃的洞察,让他整个头皮发麻。
她说她要兵马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她太激进了,他为她捏着一把汗,不想竟又出现了这样一个惊天转折。
她竟然是为他要那三万兵马!
不仅仅是三万兵马,她几乎是将整个魏家都料理好了送给了他!
慕容妄心绪震荡,久久不能平复,看向沈清浅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
沈清浅双手交迭,垂于身前,温婉的脸庞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少女的青涩稚嫩,她静静站着,接受着房中三人的注视。
谁能想象,就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张口便是朝局,闭口便是三万兵马,老辣果决连屹立朝堂数十年的魏国公都招架不住。
“想要保住你们后半生的安稳,保住你们魏家的忠烈之名,只有拥护殇王这一条路可走,魏国公,这一点,你没有异议吧?”沈清浅睥睨着他,缓缓道。
魏国公沟壑分明的脸上,此刻塞满了颓败,就连那一撮胡子都变的垂头丧气。
因为沈清浅说的不错,这是他糊涂放纵之后的唯一选择。
魏国公从溃乱中回神,“那也不可能!那三万兵马在宁王手中,我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变不到殇王手中。”
沈清浅笑了笑,“让宁王交出来不就可以了?”
“医药行今日举办了一场竞价,药价成本几乎透明,其中宁王负责的止血药一项,价格与往年相差巨大,国公爷现在派人去宁王府,一定能将宁王府销毁账册逮个正着。”她缓缓道来。
慕容妄闻声,心底又是一阵惊骇。
竞价原来不单单是为了她自己的药铺站稳脚跟,最大的后招原来在这里——逼宁王自乱阵脚。
若是宁王贪腐罪名成立,他手中的所有职权必定要全部交出,那代为管辖的三万兵马自然也得交出来。
走一步看十步,她的智谋已然在他之上。
“可就算是宁王交出了新兵营,那也轮不着殇王,殇王他眼睛看不见,如何能胜任,皇上绝不允许。”魏国公道。
沈清浅笑道:“正是因为殇王失明,皇帝才不会猜忌,不是吗?”
“魏国公,现在是你想向殇王投诚,不拿出点诚意,殇王会接纳你,接纳,你孙女吗?”沈清浅顿了顿。
魏国公默然不语,因为沈清浅已经分析的透透彻彻,也把话说的清清楚楚。
这个女人把所有人都算的准准的,她真的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孤女吗?
魏国公狐疑地望着沈清浅。
话已经到位,沈清浅踱步走向魏芷柔的床头。
“国公爷,我解毒全看心情,心情好便快,心情不好就说不定了。”
魏国公回神,看了看床上生死不明的孙女,又看了看满是泪痕的女儿,心中尚存一丝的亲情将他唤醒了几分。
魏国公服软,招来自己的心腹,让他带人偷偷赶往宁王府查探。
沈清浅不紧不慢地在魏芷柔房中等着,那解寒毒的解药她也不着急,一点一点地给魏芷柔喂。
魏贵妃坐在椅子上,终于寻到了一个时机,开口问道:“你如何得知我不能生孕?”
这事,十几年来,只有她和慕容经略知道。
沈清浅笑了笑:“我说我通灵,你信吗?”
魏贵妃木然地看着沈清浅,显然是不信。
沈清浅继续道:“四月十六是皇后的寿辰,皇后别出心裁,想要办一场仕女寻宝记,邀请各家官眷前来赴宴,彩头是皇后大婚时凤冠上的那颗夜明珠。”
魏贵妃瞳孔一缩,她真的……通灵!
昨日,皇后与她闲聊,便说起了这寿宴。
皇后说着宫中沉闷,难得宴会,定要多请一些年轻的姑娘进来热闹热闹,预备办一场寻宝游戏,彩头便是那凤冠上的那颗夜明珠!
沈清浅见她目瞪口呆的神情,知道她信了,便不再言语。
寿宴的事自然是因为前世她参加过,知道寿宴上的细节。
至于她不孕的事,是方才在轿撵上,她偷偷摸了她的脉象。
魏芷柔吃了一半的解药,身上的寒气渐渐散了一些。
“这些火盆可以撤了。”
说完,沈清浅便安静的看着魏家的下人将火盆一个一个收下去,等最后一个火盆撤走的时候,魏国公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几张被火燎过的纸张。
心腹在魏国公耳边耳语了几句,魏国公偷偷看了沈清浅一眼,眼中有些惊恐。
真的被这个女人说准了,宁王的人真的在偷偷销毁以前的账本。
“那三万兵马……成了。”
魏国公虽然不甘,却不得不低头服软。
“那恭喜国公爷了,魏千金有惊无险,已经醒了。”
沈清浅悄无声息将最后一半解药喂了下去,魏芷柔幽幽睁开了眼,像是真的施了仙法一样。
“民女不打扰你们天伦之乐了,告辞!”
沈清浅含笑转身离去,仪态很是谦逊。
可这谦逊并不让人愉悦,魏国公只觉得整个国公府都被沈清浅踩在了脚底下!
出了国公府,沈清浅抬眼,又是一个天黑。
“竟然没人派车来接我。”
沈清浅环顾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难道要走回去?”
沈清浅嘀咕了一句,提起裙摆走入夜色中。
慕容妄默默跟在她身后,半晌,他终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不是说,你和慕容妄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冒险为他做什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