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三脸色黑沉,伏在石板上的双拳握的紧紧的,那才包扎好没多久的断指也因为受力而从新沁出鲜血,染红了纱布。
他怎么也想不到,林陌一家居然敢告到县衙来,好在之前他爹安排妥当,让他先把人抬进了家,他打自己的小妾,别说对方的娘家人管不着。
这是自家的内院之事,就算是县太爷也无权插手!
只是可恨着林陌,切了他一根手指就算了,还敢到县衙报案!
“大人呐!我儿已经知道错了,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周家处理的不妥善,也是我和他娘对孩子太过宠纵,以后老夫一定好好教训管好儿子,要他好好善待房中的妻妾。”
周老地主放低了姿态,一把年纪的老人家跪在地上,一身华丽精贵的长袍散在地上,语气满是悔意,似乎很后悔自己没教育好儿子。
林陌皱着眉,这周家比他想象的还要圆滑,周老三更是在公堂上表现的风度翩翩,认错的态度更是积极。
他正想开口,身侧的苏沐倏然仰头,振聋发聩的声音响起:“大人!我们不接受周家的赔偿,我二哥本就不是自愿委生给周家的做妾的,是周家花钱买去的,不光是我二哥,周老三房的其他妻妾,也基本都是强买回去的,平日里受的欺辱毒打不比我二哥少!”
苏沐满脸急切,他一向话少,表情起伏也不大,这会却因为周家的态度,急的不住的争辩。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这苏云夏也乘机配合:“大人……还求大人做主啊!据草民所知,之前有个同草民一样的男人,也被周家强买回去,因为受不了毒打折磨,没几天就引颈悬梁了。”
他说话说的断续,但字正腔圆,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楚。
“胡说!”周老三一脸恐慌,脸色煞白,满眼阴沉:“你才到我周家几天?就给我们扣这样大的帽子,我好歹是你相公,你诬陷我也要拼良心啊!”
一旁的周老爷子也是气的满脸通红,激动的用枯槁干瘪布满皱褶的手指着苏云夏:“云夏!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自打你进门,老夫自认没有亏待过你,你这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周老太太也皱着一张干瘪苍老的脸为自己的儿子辩解:“我家三儿心思不坏,就是脾气大一些,若是你们听话些,也不至于惹得他动手,你们都是男子,总学着女人家家争风吃醋,搅动是非,动手也是不得已啊。”
苏云夏同样气的不轻,这老头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厉害,他自打进门就没见过周家老爷子和周家老太太。
他一个买回去的妾,压根不能从大门进,都是后门抬进去的,一去就关在了屋子里,除了几个送饭的仆从和周老三,就没见过周家的其他人。
还争风吃醋,明明大家都恨不得离周老三越远越好!
“心思不坏?脾气大一些?”林陌冷笑一声:“周老地主和周老夫人真是会说话,你们的儿子把别人打的半死不活,生生剜肉抽鞭,这哪里是脾气大,就是山里那些专门杀人的土匪都没这么凶恶!”
这案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没有人命发生,说来说去也就是个民事纠纷。
这种事估计也不知是周家会发生,怕是不少大户人家都司空见惯了,而且这个世界买卖人口合法,如果是奴籍身份的人被主家打杀了,官府也不会管的。
像苏云夏这种,虽然不是奴籍,但也是人家花了钱,名正言顺抬回去的妾,只要不打死,都是小案件。
是以,林陌打算告的也不仅仅只是周老三欺压的事情。
“周言,你以为今日押你到公堂,仅仅只是虐打妻妾欺压百姓的事情?”
钱县令脸色阴霾,猛的一敲案桌,眸色幽深气势慑人,他呵斥道:“你自小骄横跋扈,小小年纪就知道仗势欺人,家中奴仆打的打杀的杀的,草菅人命,甚至连自己的妻妾都不放过,实在可恶!”
钱县令显然是气着了,他递给底下的衙差一个眼神,很快,四个身形消瘦,满脸伤痕淤青的男人被抬了进来。
同苏云夏一样,这四个人都被打的满脸淤青,其中一个严重的头皮都不见了大半,只剩下一片空荡荡让人骇目的深色血痂。
还有一个更是让人不忍直视,他一只脚从膝盖处到小腿已经完全扭曲变形,因为畸形而无法平躺在担架上的脚高高翘起,整个脚肿的充血,仿佛只要用针轻轻一戳,就能炸裂的喷出来。
这四个人,都是周老三的妾。
苏云夏和几人明显认识,他眼中满是悲愤,他走的时候,这些人还没有被打的这么严重。
那四人满脸溃败颓然,仿佛没了生气的傀儡一般,就算看到苏云夏也只是很麻木的扫过一眼,反倒是在看到周老三的那一刻,个个都吓的浑身颤栗,满眼惧怕,哪怕身躯已经残痛不堪,也忍不住努力的往后瑟缩。
“大人!救救我吧,我不想再回周家了!”
“让我死的痛快点吧!大人!你杀了我!别再把我送到那个恶魔的手里去……”
“我……我也是,求求你们……”
三人眼中满是期盼,更是不停的嘶喊哀求着,他们恨惨了周老三,恨不得食他的肉吃他的骨,但比起恨,他们更多的是惧怕。
他们这几个人,进门的时间长的两三年,短的也有一年,这些时日,他们早就被折磨的快要疯了。
周家有钱,每次他们被周老三打的体无完肤奄奄一息,就剩下一口气的时候,他们都渴求的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但每次都会被周家花大价钱请大夫开药治好,好了就继续承受着周老三的折磨,反反复复,仿佛没有尽头。
甚至为了怕他们寻死,周家还让人一天到晚监视着他们。
如今见到县太爷,见到衙差,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求救,而是希望能让他们死的痛快点。
林陌也难得意外,这四个人俨然没有了求生的意愿,他们穿的衣料华贵,但个个身躯干瘪削瘦,眸中黯然,没有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