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微微松了一口气，像是才看清眼前的人一样。
她眨眨眼，就要起来：“回来了？孩子怎么样？”
声音有点沙哑，但在这夜里显得格外温柔。
傅成焰按住她的肩膀：“别起来了，我抱你上去睡觉。
”
他弯身就要去抱她。
顾念不从，推开他，转身过来双腿落地：“楠笙还在小慈那边，我得过去陪她。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先把这点汤喝了。”
她边说边起身，蹲在旁边的茶几边，打开上面放着的一个保温饭盒。
傅成焰这才看到这里还放了个饭盒。
他也没阻止，在沙发上坐下来，静静看着顾念的侧脸。
刚睡醒但明显还没睡够的缘故，她的脸上有点疲态，但眼睛却一如既往地清澈黑亮，拧开饭盒盖子时，还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可爱得不行。
傅成焰看得脸上眼里都是温柔的笑。
顾念端起饭盒把里面的汤倒进小碗里，浓而不腻的香味瞬间流窜出来，整个空气都清香起来。
是鸡汤。
顾念用勺子轻轻搅了下，又小心翼翼尝了一口，确定温度没问题了，才给傅成焰递过来：“一口喝了。”
傅成焰轻笑着接过来：“我以为你要说‘大郎，喝药了’。”
顾念蹙眉：“大晚上的，别贫了。”
汤的温度刚刚好，清淡可口，喝下去把这灌了一夜的风和倦意都压了下去，熨帖得整个人都有了精神。
傅成焰很乖，一口干掉了。
“还要吗？”顾念伸手去拿他的碗。
“要！”傅成焰递过去。
顾念刚拿到碗，他突然攥住她的手腕：“要你！”
话音一落，便把她拉到了怀里。
叮当——
不锈钢碗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且像个不倒翁一样来回晃着发出乒乒乓乓连绵不断的回音。
傅成焰皱眉：“抱歉，这伴奏喧宾夺主了。”
出口的气息滚烫。
顾念本来还有点困，这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
她推他：“大半夜的，别闹了。还喝不喝？不喝就说正事，冯子轩的宝宝怎么样了？”
傅成焰无奈。
他就知道，不告诉她，她会一直惦记。
他松开一只手，捡起地上的碗放下：“血液病。”
顾念拧眉：“严重吗？”
傅成焰没有隐瞒她，点头，沉声道：“急恶性，需要尽快进行骨髓移植，冯家人都做了配型，也在骨髓库找了，现在在等结果。”
顾念眉心的郁结更深，眼底泛起微红的涟漪：“那孩子还那么小，怎么就得这么严重的病。冯少好像说过周小姐的病是女性方面的，应该和血液无关，也不是遗传的吧？”
“不好说。孩子回来时老爷子给做过全面体检的，都是正常的。这病来得急势汹汹，即便冯家一家都是医生，能很快确定病情，也无法完全确定病因。”
傅成焰轻声说着，抬手揽住顾念的肩膀，轻轻抚着：“别担心，现在骨髓匹配率还是不低的，而且捐赠骨髓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又都是医生，孩子会治好的。”
顾念红了眼睛。
她没见过那个只有三个多月大的婴孩，但她既是妈妈，也是冯子轩的朋友。前段时间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时，惊讶之余，就觉得孩子已经很可怜。
一出生就是个没了妈妈、还没受到爸爸期待的孩子。
他们还在想着冯子轩那么善良心软的一个人，何时会打脸做个女儿奴，到那时，孩子成为冯家那一大家人的团宠小公主，也算是对遗憾的一点弥补。
没想到的是，这个可怜的宝宝还没享受几天宠爱，就生了这么严重的病。
这又让顾念想起了小楠笙前几年那天天住在保温仓里的治疗之路。
顾念轻轻地将头靠在傅成焰的肩膀上，眼泪悄悄地滚了出来。
即便没有发出声音，也没去擦眼泪，傅成焰也感受到了她身子在生出眼泪时那极其轻微的颤抖。
他轻轻转过身，蹙眉心疼地捧起顾念的脸。
顾念下意识想要低下头去擦眼泪，被傅成焰阻止。
他双手捧紧她的脸，两只大拇指指腹轻轻地帮她擦眼泪：“对不起，我刚才不想告诉你小小冯的事，就是怕你想起楠笙小时候。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念念，相信我，以前犯过的所有错我都不会再犯，以后也会去尽力会不断地学习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他语气低沉沙哑又温柔，手上的动作更是小心，仿佛捧住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
顾念刚被他擦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不是个会反复沉浸在过去情绪里的人，但此刻，从楠笙小时候受的罪开始想到了他们这一路走来的艰难，一下子崩掉，怎么也难收住。
傅成焰吓坏了，以为自己又说错了哪句话，一边更温柔地给她擦眼泪一边不停道歉，语气近乎卑微：“对不起，是我不会说话，别哭了好吗？你要是难过就打我骂我，咬我吧，你喜欢咬，咬一口就发泄了……”
他把自己的手腕放在顾念唇边：“给。”
“不要！”顾念咕哝着推开他的手，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的那只手，抬着泪眼看他：“傅成焰，我们不闹了，再也不闹了。咱们好好过日子，好好把楠笙养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隐瞒对方，不要离开对方了好不好？”
眼泪流个不停，声音颤得无法控制。
这样子哭成了泪人的顾念是傅成焰很少见的，她从来都是情绪越负面的时候越撑得平静，格外能隐忍。可这一刻，她没有强撑，任由眼泪肆意流淌，哭得像个在人群里走丢的孩子。
傅成焰的心仿佛被一只大铁手攥住了，疼得不敢大口呼吸。
他红着眼睛一把将顾念抱进怀里：“好！我们不闹了，再也不闹了，咱们好好过日子，好好养大我们的女儿楠笙。以后任何事我都不会隐瞒你，不会再离开你和楠笙。”
他没落下她的每句话。
顾念靠在他的肩头，双手伸过去圈住他的腰，哭得不能自已。
她低低地沉沉地呢喃：“我也有错，我太胆小，太矫情，太不知足……让我们错过了一年又一年。我在想，我们也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为什么非要历经这么多波折。我以前最不相信因果，因为我身边那么多的好人都在吃苦受罪，可我后来相信了，或许是我们上辈子错了很多，这辈子才需要这样还债……到现在我们肯定还完上辈子欠下的债了，余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下辈子积功攒德，所以我时常告诫自己，不要有那么多的锋芒，要做个温良勤俭的好人，不做任何小恶，这样不仅我们后半辈子才能顺风顺水，下辈子也不会再吃这么多苦了……”
傅成焰紧紧搂着她，点头：“好！我陪你一起做好事，为我们下半生和下辈子、下下辈子积攒功德。”
顾念的哭声渐渐小了，傅成焰放开她，帮她擦干眼泪：“洗一下再过去，这样会吓坏楠笙的，我去帮你拿睡衣。”
顾念拉住他的手：“你也洗一下。”
傅成焰怔了下，随即点头：“好，我陪你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