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上贴着一张便签,行云流水的草书不失锋芒力道,是傅成深的笔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简单的八个字,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诗经里的一句诗,只是刚好对应上盒子里装的桃胶。
姜慈眼眶微微发热,迅速拿起另外一盒补品。
白色暗纹的盒子上,依旧贴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写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姜慈飞快地将所有补品都拿了一遍,每一个上面都贴着便签,每一张上面都是傅成深亲手写的一句诗经里的诗词。
她再也控制不住,抬手捂住眼睛,可冰凉的泪水还是从指缝中渗出。
这是她和傅成深之间的小游戏,只属于他们的小游戏!
那是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小一二被管家带着回房间洗漱睡觉,她在书房里收拾东西。
傅成深从后面抱住她,将她按在书架上。
他抵着她的脖颈,气息滚烫。
他说:姜老师,你讲课的声音真好听!
他要得又狠又急,书架上的书都被震了下来。
散开的扉页里,是他龙飞凤舞的读书笔记,那些齐家治国的文史政治书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
她承受着他的一次次疯狂索要,眼里都是欣赏的光,声音断续:“呃……傅先生的字……呃……也很好看……”
“那不如请姜老师,用你好听的声音,把这些都翻译成不同的语言?”傅成深喑哑的嗓子,声带蛊惑。
姜慈目光所及,离得最近的就是一本诗经。
她用英文翻译了《桃夭》,用德语翻译了《关雎》……
在她破碎的吴侬软语中,傅成深整个人愈加兴奋起来。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语种他都能听懂,但他们却在书房里疯狂地讲了一整晚。
姜慈还记得,第二天她的嗓子都哑了。
她在傅成深的眼里看到心疼,也看到内疚,他要送她去医院,但她拒绝了。
后来,傅成深再没这么失态疯狂过,但将诗经翻译成不同的文字讲给他听,却变成他们每次在一起时的必修课。
傅成深低低地说:“失眠的时候,只需要听到你的外语讲这些,总能睡得特别安稳。”
她依偎在他怀里,低眉浅笑:“很多听不懂外语的人,都会把外语当成催眠曲。”
傅成深认真地说:“不,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只有听到你说,才会放下疲惫,拥有一个完全不会惊醒失眠的好觉!”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在他的心里是与众不同、是无可替代!
可现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他们的互动本来就不多,但那时候留下的都是甜的。
只是当初有多甜,现在就有多疼!
姜慈用力地擦了擦眼角,逼回眼眶中的泪意。
她将那些便签一个个撕掉,狠狠揉碎,直接丢了近电梯口的垃圾桶。
她拎起那些补品想塞进垃圾桶,发现一个也放不下。
看着每个盒子都应着“内部
特供”四个字,她犹豫片刻,还是将东西拎进了门。
砰——
房门重重关上,过道彻底恢复安静。
片刻后,安全通道的门缓缓打开,李冬擦着额上的汗,轻手轻脚出来。
摸进电梯的第一时间,他拨通领导电话,一五一十将情况汇报了一遍。
……
晚饭时间。
姜慈看着厨房里仅剩的方便面和麦片,觉得这顿饭不吃也罢。
下一秒,房间的大门就被人打开,顾念拎着满满两提打包盒走了进来。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来,看看我都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顾念好像回自己家一样,说着就自然地晃了晃手上的东西。
姜慈迅速把方便面和麦片塞进柜子里,笑着迎上去:“惊喜,但不意外!”
她们是最好的闺蜜,在彼此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是缘分更是默契!
这个时候,不管被照顾的是哪一方,另一方都只需要心怀感激欣然接受。
“乖,这个答案一百分。”顾念笑着将打包盒一一打开:“看看,都是你的最爱!”
人参乌鸡汤,西芹炒虾仁,清蒸海鲈、搭配清炒时素和糙米饭。
姜慈越看脸越绿,这是什么最爱,分明是荤素搭配的营养餐好吗?
“呵、呵呵!”她似笑非笑,看向一旁沾沾自喜的闺蜜:“你这是也被傅成深收买了?也要让我好好养胎了呗?”
顾念知道她是开玩笑,也顺势玩笑道:“哟,那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哦!怎么?你要把我赶出去吗?”
“那倒不必,毕竟待会儿还得有人收拾战场啊!”
姜慈眨眨眼,直接拿过餐具吃了起来。
顾念看着她认真大快朵颐的样子,一时有些恍惚。
她是在做梦吗?
这才一天,小慈就彻底改变主意了?
那协议,她是不是可以直接拿给她了?
顾念一边观察这姜慈的神色,一边试探开口:“你这是想好了?”
“并没有!”姜慈咽下嘴里的虾仁,含混道:“但人总是要吃饭的,不管做什么样的决定,都得好好吃饭。养好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肚子里这个小豆丁,不管是生还是流,对身体都会是一场考验。
顾念看着闺蜜大口干饭的样子,就确定她就算没想通十分,也想通了八分。
至少,她不会再用伤害自己的身体做代价了!
暂时松口气,顾念也拿起筷子吃起来。
等到姜慈吃得差不多,她才拿出包里的协议:“傅成深给你的。”
“不要。”姜慈面无表情,将最嫩的鱼脸肉挑出来放到顾念碗里,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份协议:“你快吃,再不吃整条鱼都要被我吃完了。”
顾念无奈放下协议,还是忍不住劝道:“看了又不是要答应。你真就一点不好奇里面的内容?”
姜慈挑着虾仁,淡漠勾唇:“有什么好好奇?说到底,他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让我留下这个孩子!那些再华丽再好看的条件,不过都是为了掩盖这个目的做的障眼法而已!”
这就是现实的真相,残酷!扎心!
顾念拿起勺子给姜慈盛了碗汤,用尽量轻松的口吻道:“果断通透,一针见血!你现在,主意比我还正。”
姜慈接过汤,故作得意地挑挑眉:“那是必须的呀!姐可是事业型好吗?姐马上就要跟我最好的闺蜜一起创业开公司,做大做强……”
“哎!”顾念叹口气,轻声打断:“其实这些,也是你做出来的障眼法,对不对?”
姜慈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明艳却瘦削脸上强撑起来的笑意渐渐梁却。
顾念心疼地看着她,继续道:“如果傅成深换一个身份,你就算一辈子不能跟他结婚,你也会愿意跟他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的,对吗?”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看似是在逼迫他跟你结婚给你名分,其实是你想要逼迫他跟你彻底划清界限!因为只有这样,才是不会对他仕途造成影响的唯一办法!”
这个孩子一旦出生,父母双方没有结婚的事实如果被人知道,同样会成为某些人攻击傅成深的利器!
说到底,小慈一直都在为傅成深着想。
姜慈正喝汤的手一软,勺子“吧嗒”掉在地上,汤汁撒了一地。
她原本红润的脸颊上血色寸寸褪去,眼神变得空洞而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