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牧放缓马速，一路上绕着圈子经过了许多处田地，询问百姓们肥力和水源情况如何。
但得到的回答和结果，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回到县衙之中后，闻讯的周明亦脚步匆匆而来。
“大人。”
他拱了拱手，神情充满了忧虑。
叶牧喝了一口水润了润焦躁的嗓子，有些着急的开口问道：“情况如何？”
“唉，不容乐观啊。”
周明亦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悲苦。
“下官走访了十几处连接在一起的大片田垄，百姓们都说那里的水源根本不够用。”
“这些水渠还有灌溉措施修建的时间有些长久，再加上之前荒废土地，我们两家将水源都改到了自家田产之中，所以问题还不算明显。”
“可现在咱们把田产分出去之后，这个问题就暴露出来。”
“仅凭如今的水源，根本不够灌溉这么多的耕地。而且苍原气候偏向干旱，每年下雨的时节比较少。要是碰上旱一些的季节，咱们今年的收获恐怕就得打水漂。”
听到周明亦这么说，叶牧总算知道了问题有多么严重。
他沉着脸思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那，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比如说挖渠引水，或者打井之类的？”
周明亦摇了摇头。
“下官是本地人，自然清楚苍原的环境。这里地下有非常厚的一层沙土，根本储藏不住水分。”
“就连城中吃水的井，都是费了好长时间才找出来勉强合适的位置。”
“想要在地下找水，这恐怕不现实。”
“那挖渠呢？”，叶牧瞅着眉头，“我记得县城外面不是流经了一条河流么，咱们从苍河引水怎么样？”
“大人，这个办法也行不通。“
周明亦苦笑着再度摇头，非常无奈的道：“苍河虽然水流大，但百姓们的田地大多在城西，和苍河之间隔着一座莽山。”
“即便别的地方能挖水渠，但想要引到城西这边，工程量非常之大。没有一两年的功夫，根本做不到这种事情。”
这下，叶牧彻底没了辙。
难不成真的就要眼看着百姓们今年继续颗粒无收么？
纵然他能弄来粮食，又能在这种坐吃山空下支撑多久呢？
叶牧叹息一声，对着门外守卫到：“你去将官员们都喊来，就说本官要召开个会议。”
等到守卫走后，他从自己的案桌后拿出来一卷纸，摆在桌子上摊开。
“来吧，咱们看看地图，找找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不多时，接到信息的县衙属官们汇聚一堂。
就连最小的叶清都到来，十几个人在桌子边满满当当的挤着坐了下来。
叶牧看了看众人，神色有些凝重的道：“诸位，咱们现在面临着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紧接着他将自己和周明亦调查到的结果告诉众人，公堂中的氛围顿时凝重起来。
众人没有想到，他们刚刚看到起色的生活，转瞬间又遭遇到了如此大的危机。
虎子忍不住问道：“大人，那周、郑两家上万亩的田地，又是如何耕种下来的呢？他们能种地，咱们问问办法照着学行不行？”
叶牧摇了摇头，对着周明亦道：“明亦，你最清楚此事，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喏。”
周明亦答应了一声，指着地图道：“诸位请看，原先周、郑两家的田产，有近半数是分布在城东和城北。这两处虽然也缺少水源，但有以前挖出来的沟渠在，只要稍加梳理就能引来水源灌溉。”
“而城西这片地方，虽然土地质量好，但因为莽山阻隔，没有比较好的水源来灌溉土地。当时我们两家之所以能维持下去，是因为正好赶上了咱们苍原没有官府的空窗期，大肆将周围百姓们的沟渠改道引流，全部汇聚在了这几千亩田地上，才让佃户们能够耕种。”
“但即便如此，去岁的收成依旧不太理想。毕竟那些沟渠就算加起来水源也算不得丰富，所以这边田地一直没有充分灌溉过。”
“也因为这样，城西的那片田地产出才不怎么行。”
说完之后，周明亦看着众人异常无奈的道：“咱们刚将田地分给百姓们，总不能马上就出尔反尔，让他们放弃到手的田地，把所有水源集中起来，如我们两家先前那般，只灌溉几千亩地吧？”
“先不说百姓们能不能答应，就是咱们县衙也通不过这件事情。”
“一下子放弃上万亩田地，靠着剩下的田产收获，根本养不活城里这么多的人。咱们总不能老是将希望放在大人身上，指望他一次次的从外面带回来粮食吧？”
这番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
的确，如果苍原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到自给自足，那改革不改革根本没什么区别。
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谁有兴趣去忙活别的事情？
叶牧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些田产肯定不能放弃！”
“大不了，今年这些地不中了，但也要让百姓们将它开垦出来！”
说完之后，叶牧看着周明亦道：“明亦，你觉得在莽山开渠引水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小？”
周明亦仔细的思考了一阵之后，才叹着气道：“下官以为，成功的可能不足三成。”
叶牧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勉强的笑了笑：“哈，那好吧。”
“实在不行，就用另一个方案。咱们绕开莽山，从别的地方开挖沟渠，将苍河的水给引进来。”
叶牧知道，自己做出来的这个决定一定会引来无数人的反对。
毕竟要完成这个攻城，那需要上万人坚持一年乃至两年的功夫才行。
要绕过莽山将河水引向城西，需要折腾的距离几乎在三百里之遥。
试问如此长的距离，耗费的人力物力怎么可能会少。
但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一天不干这个事，苍原的田地就只能在干涸中度过。
没有水源，别说换个县令，哪怕是改朝换代也没办法动摇苍原贫瘠的情况。
叶牧自觉这是个功利千秋的事情，所以他有那个勇气承担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