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点了点头，但随即就有些担心的道：“那叶牧现在带兵围困我郑家，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郑源自信一笑：“大伯，这件事情您不用担心，我心中自有打算。”
“说到底，那叶牧为的是咱们的田产。这件事情，不能强行去和那小子争辩。但他要拿走田产，还得问过咱们这庄上四五千人的百姓才成。”
“那些佃户可是靠着咱们田产吃饭的，他们能愿意让叶牧就这么轻易拿走自己活命的根本么？”
听到郑源这么说，老者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错不错，贤侄你这话说到老夫心坎里去了啊。只要抓住这一点，咱们把那些破落户往叶牧面前这么一赶，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办。”
“这人就算再冷血，也不能真个儿把那些百姓给屠杀殆尽吧？”
两人相视一笑，脸上充满自得之色。
他们觉得，只要等到那些百姓汇聚在郑家门前之时，这件事情就会到此为止。
门外，甲士们扛着圆木，已经将郑家大门撞得歪歪斜斜，看起来再有两下应该就能撞开。
里面一众郑家打手有些紧张的盯着前方，等到门破之时就是他们出手的时候。
郑枫年面色阴沉的盯着大门，拳头紧紧攥起。
昨夜在县衙之中被叶牧好一顿威胁，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时候，给这个小年轻好好上一课！
苍原，是他郑家的苍原，不是叶牧的苍原！
叶牧看着郑家豪华的宅邸，眼神却有些空洞，仿佛是在神游天外。
“大人，那些百姓们距离咱们已经不足一里之地。”
虎子的声音将叶牧心思拉了慧眼，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不用管他们，继续撞门就行。”
“对了，让将士们松点儿劲，别真把门给撞开了。”
虎子愣了楞，不知道叶牧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明要强闯郑家，却不让人把门给撞开，这又是为什么？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叶牧那种天马行空的想法，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就去给撞门的士卒传达命令。
没有过多久时间，郑家周围传来了嘈杂的呼喊声。
一群群衣衫褴褛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郑家宅邸。
叶牧看着这些愤怒的贫民们，轻轻叹息了一声。
“告诉将士们，退回来吧，先不要管郑家的事情了。”
传令兵将命令传达下去不久，攻门的将士们纷纷回到了阵营之中。
虎子有些不甘的道：“家主，再差一点儿就把郑家的门给撞开了。”
叶牧笑了笑，伸手指着那些逐渐在郑家门口汇聚起来的百姓：“这，才是我们真正要面对的难题。”
“郑家？小问题罢了。”
叶牧也没有什么命令，就骑着马站在军阵之前，静静看着这些百姓们乱糟糟的在郑家门口拥挤成一团。
没过多久，纷乱的百姓们居然隐约有了些秩序，分成几个小方阵将郑家门楣堵得严严实实。
叶牧指着他们笑了起来。
“你看，这些百姓们居然还有些组织度，看来郑家也用心了啊。”
一旁的徐元吉怒哼道：“这些该死的地主老财，不但欺压这些贫苦百姓，居然还让他们干这种赔上性命掉脑袋的事情，实在是该死的很！”
叶牧呵呵一笑：“百姓们没有接受过教育，自然难以分辨那些人的阴谋诡计。”
“不过，他们心中都有一个质朴的道德标准和是非观念。而这一点，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幸事。”
两人交谈之间，那些百姓们已经在暗中之人的催促下，勉强维持着阵型朝叶牧这边压了过来。
双方相聚四五十米之时，百姓们停下了脚步。
一个拄着拐这的耄耋老者从方阵中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来到了叶牧马前。
“大人好，老朽孙大年，见过县令大人。”
老者挣开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作势就要跪在地上给叶牧行礼。
然而往常非常尊敬老人的叶牧，这次却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脸上带着意思2捉摸不透的笑意看着老人。
见到叶牧并没有让自己免礼的意思，老者愣了一下，低着脑袋跪在了地上。
这一幕，顿时让后方那些百姓们嘈杂起来。
大魏人的国情和传统，向来对长者都非常尊重。
即便是那些朝中大员，在接待一些年龄比较大的老百姓之时，通常也都是让他们免礼。
可叶牧现在这种无动于衷的做派，顿时让百姓们对他的印象变得不好。
等到老者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叶牧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叫孙大年？”
“是。”
“所来何事？”
老者叹息了一声，冲着叶牧拱了拱手：“大人，小人们都是郑家的佃户。听闻大人要对郑家下毒手，我等特此来看看情况。”
叶牧点了点头，忽然间又问道：“你们既然都是佃户，应该知道朝廷想来明令禁止，不允许大户人家招揽过多佃户，为何又知法犯法？”
老者愣了一下，随即面色悲苦的拱手道：“大人，您初来乍到，不知道这苍原的境况乃是常事。”
“自打去年县令大人失踪不见，苍原的官府县衙也作鸟兽散。如此以来，苍原百姓们没了朝廷的管理，各种违法乱纪之事层出不穷。再加上连年干旱，城外盗匪横行，我等升斗小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无奈之下，乡亲们只能将手里的那几亩干旱薄田，卖给郑家换取一些粮食，一次来维生度日。”
“哦？这么说，郑家收敛田地还是有功之人了？”
老者连忙欠身道：“不敢不敢，老朽不敢乱说这种事情。不过在这里的每一个百姓都清楚，当初要不是郑家老爷们大发慈悲把粮食拿了出来，我们肯定活不下来。”
“到后来，郑家家主老爷也开恩，允许我们将田地租回去耕种，只需要缴纳一些收成就行。”
“家主老爷还说，等到我等换上当初典当的粮食之后，就将田产返回给我等，实在是大慈大悲的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