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钱桧为难的语气，叶牧脸上的笑容忽然炽盛了一些。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钱桧道：“知府大人，难道忘记了府城的太仓？”
“太仓之中可是有着足够整个燕阳城百姓吃两年的存粮。总不会，被搬空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钱桧看着叶牧这副温暖的笑容，忽然没来由一阵恶寒。
他连忙摇头道：“伯爷可不要胡说，太仓的粮食自然足量。可那是燕阳应对天灾时的储备，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能动用。”
“非是本官不愿意帮您，只是府城粮仓是在没有存粮。您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但凡本官说一句假话您尽管摘掉某的顶上乌纱。”
叶牧笑着摇了摇头：“知府大人何必如此言重呢，下官可从来没有怀疑过您骗我。”
“在下的意思是，既然太仓之中有存粮，现在又没有人么天灾人祸，您不妨将里面的粮食拿出来接济一下我苍原。等到秋收之后，下官再还您新的粮食岂不是很好？”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卑躬屈膝的钱桧，在这件事情上却一反常态的坚定。
“那绝对不可能！”
“伯爷，太仓关系到整个燕阳城百姓的生死存亡，哪怕你将本官这颗脑袋摘了去，太仓的粮食也不可能让你动弹分毫！”
叶牧怔了一下，非常惊讶的看着钱桧。
“钱大人，您不是在跟下官开玩笑？”
钱桧非常肯定的道：“这件事情，本官绝对没有任何玩笑之举。”
叶牧脸色陡然冷了一下，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出现在了身上。
“知府大人，下官来求您，也是为了苍原县百姓的性命。太仓粮食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交给下官，用它救那些有需要的人。”
“下官刚才也说了，这些粮食又不是不还。等到秋收之后，我不但全额返还，还会多送一成新粮。如此占便宜的事情，您难道还不满意？”
被叶牧这种纵横疆场的强大气势一逼，钱桧背后直冒冷汗。
他脸上明显带着恐惧之色，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
“伯、伯爷，您的意思我明白。但想动太仓，那绝对不行。”
“非是本官信不过您，更不是我不愿意借。只是正如您说的那样，太仓关系着整个燕阳城百姓的生死存亡，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轻动。”
“更何况，说句不中听的。您苍原的百姓是百姓，我燕阳的百姓难道就不是人命？您这会儿承诺的再好，万一粮食借出去之后碰到什么意外情况。比如天灾地震，又或者是苍原今年的收成不好，那到时候您用什么来还？”
“难不成，为了苍原的百姓，我燕阳城中的百姓们就要眼睁睁的饿死不成？”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钱桧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战战兢兢的看着脸色阴沉如同乌云的叶牧，索性一咬牙闭眼道：“伯爷，本府的决定就是这样。”
“要么您拿了我送到京城去，要么您今天想要拿到粮食，就从本官的尸体上踩过去！”
“在下为官多年，算不上什么清廉，更说不上什么什么德才兼备。但唯有一条，那就是在下始终认为，不论到什么时候，都要给百姓们留一条退路。”
“伯爷，您看着办吧！”
钱桧说完，甚至已经仰头闭着眼睛，做好了承受叶牧雷霆怒火的准备。
几息后，空气中依旧沉静。
他有些疑惑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叶牧在袖子里摸索着什么。
说实话，叶牧第一次来到燕阳城的时候，对这位钱知府的认知非常不好。
城中贪官污吏横行霸道，他居然还有心思每天沉浸在享受之中。
这一次来，他想到了太仓可能被人贪污，想到了可能需要杀一些胆大妄为的官员。
但唯独没有想到，钱桧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得不说，正是因为这些看起来非常真诚的言语，叶牧对钱桧的态度有所改观。
不过，改观归改观，他要做的事情还是得进行下去，大不了换个办法而已。
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之后，叶牧忽然伸手将一个东西扔向了钱桧。
“喏，看看吧。”
钱桧下意识接住那个金灿灿的东西，等到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瞬间大惊失色。
“臣燕阳知府钱桧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叶牧站了起来朝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陛下躬安，钱大人请起。”
钱桧这才站了起来，双手捧着“如朕亲临”的金牌小心翼翼的交还给叶牧。
“呵呵，钱大人，看清楚这个东西了吧？”
“看清了看清了。”
钱桧连忙答应，心中对这位应天伯是更加的畏若蛇蝎。
连陛下的金牌都有，他不敢想象，陛下对这位到底信任到了什么程度。
叶牧笑了笑，脸色忽然一肃。
“钱知府，请打开太仓，交予苍原县令叶牧五千石粮食。待到秋收之后，叶牧需返还粮草，且以一成作为报酬，不得有误！”
钱桧张了张嘴，只感觉心中一片苦涩。
原本他还想着这里至少是自己的地盘，叶牧哪怕再狂妄也不可能真的干出那种无法无天之事。
可现在，一张金牌直接将他的幻想打碎。
坚守到最后的底线，也被人家这样轻易的冲破。
“臣……尊旨。”
钱桧叹息了一声，脸上满是灰败之色。
这下，燕阳城的百姓们可真的连最后的希望都没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叶牧皱了皱眉头。
“知府大人，下官说过了，是借不是抢，等到秋收之后自然会还给你。”
“这样吧，那笔来。”
外面侍立的下人马上嗖嗖的拿来了纸笔。
叶牧摊开纸张，奋笔疾书的一会儿后将其推到了钱桧面前。
“知府大人，这是一张借据，上面有下官的苍原县令印，也有本伯的私印。”
“这就是我在你这里借粮的证据。”
“等到秋收之后，要是叶某出尔反尔，你大可以一纸诉状将下官告到京城去。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陛下和朝中诸公么？”
叶牧都这样说了，钱桧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接过借据，扫了几眼后叹息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