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牧心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皇帝的声音,似乎和以前隐约有着些许差别。
他将其归结为生病之后的症状,也就没再多想。
见过皇帝之后,张太医带着他走向右侧。
宫殿非常宽敞,中间还隔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陈设。
贵妃床前摆着一扇屏风,挡住了叶牧的视线。
到了屏风之前,叶牧压下心中复杂的思绪,沉声开口道:“臣应天伯叶牧拜见贵妃娘娘。”
走在前面的张太医愣了一下,转过来拽着他的手臂低声道:“进来说话。”
叶牧愕然之时,人已经被张佗拽到了屏风后。
通明的烛火将里面的光景映照的非常清晰。
卸了妆的黄真躺在床上,盖着一层轻薄的锦被。
目光相视的一瞬间,叶牧不禁怔然。
他何曾见过黄真露出这般柔弱的模样?
没有了妆容的遮掩,素面的黄真少了许多的飒爽,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弱姿态。
她鬓角有着几缕汗水滑落,脸上带着丝丝痛楚的神情。
叶牧忽然感慨起来。
那个悍勇无双的黄将军,终究也成为了人母啊。
黄真侧头定定的看着叶牧,眼神中忽然氤氲起了些许雾气。
“你来了。”
平静的陈述中,有着太多复杂的感情。
曾经心中暗自发誓要保持着分寸的叶牧,这会儿看着她那憔悴的样子,心中忽然莫名的烦躁刺痛起来。
“嗯,臣——来了。”
客气的问候之后,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
接生婆低着脑袋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张太医倒是一幅心无旁骛的样子,仿佛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奇异氛围,自顾自忙碌着准备药材。
黄真忽然挤出来一缕微笑,对着叶牧招了招手道:“叶牧,走近些。”
叶牧沉默了瞬间,还是缓缓的挪动身体,来到了床榻之前。
这下,看的更清楚。
也能更清楚的看到两人之间的距离。
“叶牧,你会保护好我和孩子,对么?”
黄真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叶牧的心有些颤抖。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某些躁动的情感,声音低沉却坚定的道:“娘娘,叶牧不死,您无危险。”
听到叶牧亲口做出了承诺之后,黄真像是松了口气一样,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
“那,就太好了。”
“我相信你,相信那个叱咤疆场的冠军侯。”
叶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忽然间,黄真从被子下面探出来一只手,握住了叶牧的手掌。
明明在被子里面捂着,叶牧手上传来的触感却如此冰凉。
然而瞬息之后,叶牧悚然一惊。
这里可是皇宫!
皇帝就在不远处躺着呢!
黄真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赶做出如此大胆的亵渎之举?!
旁边稳婆脑袋低的都快要塞到地砖缝隙里去了,竭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
黄真像是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么离谱一样,居然还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叶牧试着想要挣脱,却发现黄真握的非常用力。
为了避免动作太大惊动一旁的张太医,叶牧只好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挡住两人的手臂。
随即他马上转头怒视着黄真,眼神无比生气。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的黄真显得格外大胆。
她无视了叶牧的神情,居然大大方方的开口道:“叶牧,你要在外面守着,一定要守到孩子出来。”
叶牧阴着脸略带怒意的道:“娘娘放心,微臣绝对不离开半步。”
黄真“嗯”了一声,脸上忽然带着无比满足的神色道:“有叶卿在,我就放心了。”
说罢她松开了紧握着叶牧的手,闭上眼睛似乎是要休息。
张太医的声音适时传来。
“应天伯,一定要守卫好宫殿啊。”
“生产过程之中非常忌讳打扰,你千万不能松懈。”
叶牧连忙拱手道:“张太医放心,叶牧绝对不让敌人靠近宫门半步。”
张佗点头道:“这样最好。”
“行了,这边没你的事了,去忙吧。”
“喏。”
叶牧答应了一声,脚步匆匆有些狼狈的逃离了宫殿。
房门关上之后,张佗忽然叹息了一声。
“唉……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大胆呢?”
“不是说要保守好这个秘密吗,你也不怕万一泄露出去引起天大的乱子。”
黄真微笑着道:“无所谓,现在这个时候,我懒得去想那么多的事情。”
“要是这个时候没能见他一面,我也许会后悔一辈子。”
看着她脸上痛苦中夹杂着幸福的笑容,张佗无奈的道:“罢了罢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任性便任性吧。”
“稳婆,做好接生的准备。”
一直跟个鸵鸟似的接生婆子,这会儿才低声挤出来一个“是”字。
宫殿之外,叶牧有些惶急的来到了门外。
被冷风吹拂了一阵,他内心中的纠结和复杂情绪才慢慢平复。
刚才黄真的种种表现,弄得他有些手足无措。
明明之前朝贺之时,对方表现出一幅斩断前缘的样子,怎么刚才又做出那么暧昧的举动,说着那些暧昧的话?
叶牧心中不由得想了很多。
一时间他脑海里所有的记忆和认知都找寻了个遍,才总算有了两个勉强的猜测。
或许,是黄真对他前情未灭,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打算藕断丝连。
另外一种可能,说实话叶牧不愿意这么想,但却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
黄真也许是借着两人一前的关系,打算将自己捆绑在她的政治立场上。
毕竟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万一是个皇子,她这也算是提前为自家孩子的以后提前打下根基。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叶牧都只能将疑惑藏在肚子里。
他已经决定,等到今夜的任务完成侯后,马上请求皇帝外派。
待在京城里面,迟早会出乱子。
他不不愿意和已经为人妇的黄真苟且,更不想这么偷偷摸摸的。
但脑袋上有着皇权这座山压着,某些时候即便他再行得正坐得直,只要黄真那边动用些手段,那他也是跳进魏河也洗不清身上的污点。
深呼吸了几次后,叶牧将一切思绪压下,精力全部集中在了当下的防御工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