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经历过几年前“演礼之仪”的官员们,都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场景都感觉一阵心寒。
于是乎,在顾文昭说出了这几个字之后,朝堂上一片安静。
刚才还在宇文博授意下反驳皇帝意见的官员们,此刻脑袋缩的跟鹌鹑一样,生怕被顾文昭记在心里。
珠帘之后,皇帝看着顾文昭一言镇住朝堂的威慑力,心中却是微微叹气。
这么多年的为官经历,顾文昭的资历和功劳可以说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人。
他在朝堂中的威望,本就该达到宇文博那般一呼百应的地步。
可到了现在,朝堂之中的多数声音仍然是宇文博那方的人手。
他要通过一个决议,还不得不搬出来当年的事迹作为价码,让这些人感到恐惧和害怕。
这对一个位高权重的能臣来说,着实有些凄惨。
而且,皇帝心里也清楚。
顾文昭对当年那件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冷淡。
大清洗之下,有冤假错案是难免的事情。
即便当时顾文昭已经尽力约束士卒和查案人员要清廉、讲究证据再定罪。
但到了最后,仍旧有上千人被冤杀在这场事件之中。
而这一点,后来查清楚之后,也成为了顾文昭心底永远的痛。
他的本意是想清理一下乌烟瘴气的大魏朝堂,却从来没想过将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可当他发现事情有些超出预料的时候,木已成舟的事实却没了挽回的办法。
顾文昭身为朝廷大员,每月的俸禄虽说不是很多,但至少富衣足食没有任何问题。
但文昭一直以来就过的无比清贫,家里根本没有什么财产。
因为他发下来的俸禄,基本上都捐给了当初那些被冤杀的人员家属,帮助他们稍微改善一下生活。
即便这样,那些人心中依然仇恨着顾文昭。
他虽然不是个在意名声的人,但却是个有良心有底线的官员。
这样的冤假错案,对他来说就是一根深深扎在心里的刺,似乎永远都可能拔除。
所以,官员们恐惧,没人愿意说这些事情。
顾文昭内疚,也不愿意说这些事情,才让当初的“演礼之仪”血案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
但人都是有记忆的动物。
当顾文昭亲口再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却翻出了官员们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那一次,顾文昭当真是彻底杀疯了!
不管你是什么王侯将相还是世家大族子弟,只要被顾文昭抓住有严重违背律法的行为,毫不留情的就是一个“斩”字。
当朝太后的亲族,那是当时一等一强悍的外戚。
可结果怎么样呢?
被顾文昭带兵将一家上下五百三十六口全部抓了个干净,押到菜市场当场行刑!
这般恐怖的决断和狠辣,试问谁不害怕?
所以,顾文昭说完这句话后,脸色变得一片平静,嘴角甚至都带着丝丝笑意。
但落在官员们的眼中,却不由得头皮发炸脊背发凉。
这分明就是顾文昭打算大开杀戒的前奏,他们那里还敢多说一句话?
更有些聪慧之人已经想到。
现在顾文昭可不是以前那样孤军作战,抓捕途中还要跟各个府邸的私兵进行战斗,好几次差点儿就没了性命。
现在京城之中,可还有一个百战百胜,同样敢杀官员的狠人存在!
最要命的是他们两个还是一条战线。
这要是两人搅合到一起,一个负责统筹全局,一个负责带兵杀人。
官员们就算拼上家底弄出来几万军队,恐怕也不是那个纵横天下未尝一败的叶牧的对手。
到那个时候,他们哪怕想像当年那些官员们趁乱逃掉一批人,恐怕都没有多少机会。
想清楚这些事情,官员们才悚然发现。
他们将叶牧囚禁在京城府邸之中,就好像往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完全就是在作死。
即便是宇文博,在听到顾文昭的威胁之后,第一时间里也有些后悔。
当初,似乎就不该把叶牧给喊回京城。
金殿之上落针可闻,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顾文昭面带微笑的扫视着所有人,目光所及之处尽皆低眉。
珠帘之后,皇帝看着下方的情景,心中快意的同时,也愕然发现顾文昭的身体有些佝偻,脑后生出了许多白发。
“顾尚书,也老了啊……”
暗自感慨了一声之后,皇帝心里却更加焦急。
要是顾文昭这根定海神针倒了之后,凭他和叶牧在朝堂上那点儿可怜的势力,不用多久就得被宇文博的人排挤干净。
到时候,除了撕破脸皮来一场内战之外,根本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想到这些事情,皇帝心中的忧虑更甚。
死一般的寂静足足维持了半刻钟之久,期间没藏立宇也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非常明智的没有多说一句话。
“呵呵,文昭啊。大家不过是为了商量朝政激动了一些,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何必开什么‘演礼之仪’呢。”
宇文博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氛围。
百官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看向宇文博的目光里都带着些许感激。
顾文昭的气势实在太强,压得他们根本喘不过气来。
听到宇文博的声音后,顾文昭扭头看着他,古朴的面容之上,那丝浅显的笑意是如此刺眼。
“呵呵呵,宇文太师。莫非你以为,本官会在这种事情上说着玩儿吗?”
宇文博脸色变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哈哈哈,文昭说笑了。你向来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老夫哪里会认为你在开玩笑。”
“只是如今大魏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要是朝中再起争执,于国于民都没有丝毫好处,反而很可能让那些狼子野心之辈趁机而入。”
“所以啊,文昭你就消消气,教训教训那些不遵礼仪之人也就是了。”
“哦?既然宇文太师这般说了,那本官就点名一个人。”
顾文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博,头也不转的开口道:“工部尚书刘茗殿前失仪,着令罚俸半年,闭门半旬思过。”
“不知道太师以为,本官的处置可还妥当?”
宇文博沉默一瞬,点了点头道:“顾尚书公平公正,老夫钦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