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中一片安静,官员们个个低垂脑袋,偷眼打量着前方的情景。
宇文博的目光逐渐变得阴沉,脸上笑意不再。
他深深的看了胡蔚云一眼,慢悠悠的开口道:“胡尚书,此事真相到底如何,正如你所言那般,绝不可听信一片之词。”
“既然六部尚书的意见不统一,依老臣来看,不如让剩下的官员们,都说一说昨夜所见到的情景吧。”
皇帝心中一沉。
朝堂上的大多数官员都站在宇文博那边,肯定占据着非常大的优势。
如果将这件事继续扩大,这些官员的意见就非常重要。
而在这一方面,他们占不到什么便宜。
更何况众口铄金。
就算大部分站在他这边,那些流传出去的小道消息,也足以让叶牧背上一个洗不掉的污名。
宇文博的算盘打的非常好。
皇帝要是同意,那么他们马上就能占据优势。
要是皇帝不同意让剩下的官员们开口,那一个昏聩无能信任奸佞的名号,马上就会落到皇帝头上。
到时候哪怕朝廷这边出具解释,但皇帝在各地官府和民间的威信肯定会大打折扣。
这样的结果,皇帝承受不起。
一时间,站在皇帝这边的官员们都紧张起来。
要是一个不小心,很可能落入宇文博的彀中。
沉默片刻后,皇帝终于开口说话。
“宇文太师既然有此提议,那朕自然会采纳意见,不会闭塞言路。”
“但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咱们说的都是自己看到的状况。作为此事主角之一的冠军侯,
都还没有说过话。”
“太师,等到官员们叙述完毕之后,让叶牧说几句话可好?”
宇文博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道:“陛下,无论是郑千钧还是叶牧,此刻都是嫌犯。听
他们的狡辩,未免有些不太妥当吧?”
皇帝声音变冷了一些。
“那照太师的意思,冠军侯连话都不能说了是吗?”
宇文博脸上顿时升起了惶恐之意。
“陛下,老臣绝无此意啊!”
“老臣的意思是,冠军侯毕竟是最重要的嫌犯。让一个犯人开口说话,其难免会为自己
狡辩。如此言论,自然不能取信于人。”
“这朝堂上的诸位,都是耳聪目明之辈。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们心中自然会有判断。要
是陛下专断独行,恐怕会对我大魏社稷不利啊!”
宇文博说罢,深深的在地上叩首。
珠帘后,皇帝差一点儿就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开口叫骂。
这哪里是劝诫?
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什么叫做会对大魏社稷不利?
难道不是你宇文博结党营私、贪腐成风才导致了大魏一天比一天衰弱?
心里闪过这些念头,皇帝胸膛剧烈的起伏,深深的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抑住愤怒。
“哼,太师所言未免有些过于夸大。”
“朕是这大魏的皇帝,百姓是朕的子民。朕就不相信,几十万大军的威慑之下,有哪些
宵小鼠辈敢跳出来放肆!”
宇文博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讶。
今天的皇帝,态度格外强硬啊。
往常要是遇到这种争论,只要他他抬出来大魏社稷,皇帝必然会让步。
可今天的皇帝,明显不是以前那种想法。
心里闪电般转过几个念头后,宇文博决定再尝试一下。
“陛下,不是老臣危言耸听,更不是在这里大放厥词。要是陛下真的让冠军侯自辩,除了让局面更加混乱之外,恐怕毫无用处。”
“如此多的文武百官都在列,就为了这一件事全部发力。难道这么多的人,还不如他叶牧一个人的话可信?”
“要是陛下当真如此,恐怕朝中诸位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服气。”
“万一弄出来个什么辞官挂印的举措,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皇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该死的宇文老贼,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他!
话里话外的意思非常明显。
要是皇帝让叶牧开口说话,那他肯定会推动一场挂印辞官的风潮。
到时候各部的运行都出现问题,朝廷很可能就此瘫痪。
这,也正是皇帝一直退缩、一直忍让宇文博的原因。
要是没有这些牵挂,他早就压下一切反对意见,将恨得牙痒痒的宇文博一家给送进大牢这种。
可回到当下,宇文博的威胁却是非常犀利。
朝廷陷入瘫痪,各地隐藏的那些魑魅魍魉必然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再加上各地地方官员们从中作梗,大魏分崩离析是必然的局面。
皇帝实在不想走到这个地步。
所以,面对着宇文博的威胁,他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叶牧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嘴角扯着一丝讥讽的宇文博,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
皇帝终究是太过年轻,根基非常不稳。
要是多给他五年的时间,宇文博还敢这样说话,那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不由得,他又想起了当初皇帝一年不上朝的传闻。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让皇帝当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要知道他登基不久,正是趁着先皇余威未散之时,收拢集中权力的好时候。
错过了这段时间,再想从势力更加庞大的宇文博手中拿回权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人终究是一个战线上的盟友,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一个宇文博罢了,他叶牧又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
朝列之中,叶牧忽然分开身前几人,大步的走了出去。
珠帘后皇帝的目光不禁一急。
叶牧现在就是众矢之的,贸然出来肯定会引起官员们的围攻。
他这个时候站出来,非常的不明智。
但这么多人看着,皇帝即便想要提醒叶牧也没有办法。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叶牧身上,脸色变得非常愤慨。
就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之中,叶牧忽然转头看着宇文博,嘴角扯起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老匹夫,你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狗,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狂吠?”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牧,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那可是当朝太师宇文博,他怎么敢这么狂妄的开口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