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起往事，孙念平脸上依旧有着掩饰不住的痛苦之色。
“当年本官刚外派做县令，本来满腔雄心壮志，打算要干出些政绩好好让朝堂诸公和圣上看清楚。”
“可没想到上任不过三个月之久，狼庭大军忽然攻破边关南下而来。”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兵锋之下的各个州县更是人人自危，逃难之人数不胜数。”
“本官当时年轻气盛，觉得狼庭不过是些化外蛮夷罢了，怎能是我大魏精兵强将的对手？”
“于是我召集城中民夫青壮，和一千城防军一起守城，打算狠狠挫一挫狼庭的锐气。”
“可是……”
孙念平顿了一下，脸上充满了不甘和懊悔之色。
“可是我没有想到，狼庭大军哪里是人，根本就是一群为了杀戮而生的野兽啊！”
“由于本县地处偏远，所以狼庭只派了一个千户前来。”
“我觉得一千城防军再加上四千民夫青壮，守个城那还不是绰绰有余？”
“然而事实证明，我错了，大错特错！”
或许是勾起了内心沉重的回忆，孙念平的眼睛中居然隐约闪烁着泪花。
“五千人呐！整整五千人呐！”
“狼庭不过就是一千人，他们居然休息都没有休息就直接攻城！”
“当双方交战的刹那，我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
虎子和徐鸣对视了一下，眼中都有着讶异之色。
没想到这位冀州刺史，还是一个真正见识过狼庭的凶悍的文官。
“交战的瞬间，双方就陷入了无比激烈的厮杀之中。他们就跟嗜血的野兽一样，不断的冲击着我们的防线。好几次只差一点儿，他们就在城墙上站住了跟脚。”
“本官热血上头之下，带着亲卫和士卒们拼了命的扑杀，总算是将他们一次次的打退。”
“然而等到一个时辰的战斗过后，本官茫然的在城墙上清点人数。才发现、才发现我们付出了四千多人的代价，仅仅杀伤了人家五百人左右！”
“知道情况的我顿时感觉被一盆冷水浇的透心凉。八比一的战损啊，我们得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才能拦住他们？！”
孙念平的声音颤抖不已，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
“后来或许是因为狼庭诏令的原因，剩下的五百狼兵匆忙退却。”
“直到他们彻底离开后，本官一屁股坐在城墙上，回过神之后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或许是恐惧，或许是心痛。但不论如何，狼庭战兵就好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在我
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记。”
“时至今日，我每每想起那天的事情，依旧胆战心惊。倘若当初狼庭没有召回他们，我是不是要和那个县城的所有百姓们，一起在狼兵的刀枪下殒命？”
略显迷茫的呢喃了一声，孙念平双目无神的看着远方，仿佛沉浸在了当初的恐惧之中。
沉默了一会儿，虎子干咳一声。
“孙大人，下官无意挑起您的伤心事。但既然您清楚狼卒的战斗力，那就最好不过。”
被虎子一打岔，孙念平总算回过神来。
他擦了擦眼角有些唏嘘的道：“让两位见笑了。实在是当初一战印象太过深刻，本官每次都不自主的情绪流露。好了，咱们说正事吧。”
虎子对着徐鸣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抱拳道：“孙大人，恕在下直言，您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闭嘴，瞎说什么呢！”
虎子急忙呵斥了一声，转头冲着孙念平歉意的道：“孙大人，还请不要在意我那兄弟的粗鄙之语。他在军中浪荡惯了，开口有些过分。”
孙念平摆摆手呵呵笑了一声。
“罢了罢了，有何怪罪的，本官确实不是个会打仗的人。”
“你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本官不是那种刚愎自用之辈。”
虎子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好办了。”
“大人，我只跟您实打实说说我家侯爷的功绩，您自己决定要不要采用这个计策。”
“去岁狼兵犯境，朝廷调兵遣将于战神关对峙。”
“镇北侯受伤之后，将剥皮军交予我家侯爷之手。刚刚上任，侯爷就冒着巨大风险奇袭
狼军，活捉了狼庭兵马大元帅完颜宗和亲王完颜承。”
孙念平瞬间瞪大了眼睛。
“小子，你莫要诓骗本官，此事可是真的？”
虎子平静的拱了拱手：“战报和文书都在朝廷封存，各处州府也有邸报传达，大人可自
行查询。”
“后朝廷来命，让归还两个俘虏。侯爷听命而行，却得知狼主提三十万大军前来叩关。”
“危难之际，镇北侯信任我家侯爷，将军权全权移交，并且和侯爷一起千里入京，得到
了刘太尉的支持。”
“随后侯爷带着战神关不过四五万将士，和三十万如狼似虎的狼庭大军对峙。”
“大战小战无数，智计阴谋层出。朝廷不曾有增援，狼庭不曾有退却。”
“最后，就是凭借着这四五万大军，还有侯爷自己的无双智计，最终让狼庭大败而归，还损失了十几万人马！”
“最后逼得狼庭之主不得不鱼死网破，和侯爷会盟于砚山，承诺十年不犯之约。”
“敢问孙大人，我家侯爷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赫赫战功，一次次转危为安的统筹谋划，难道就因为他年纪尚轻就能抹杀吗？”
孙念平此时早就呆滞在了原地，脸上充满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虽然听说过叶牧的名头，但因为地缘偏远的原因很少过多关注，也就是只知道一个冠军侯的名头罢了。
可如今虎子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这个在两国交锋之中闯出赫赫威名的年轻人，到底有多么了不起。
怔愣了片刻之后，孙念平收摄心神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须知军机大事没有儿戏，一旦有了什么差错，本官肯定要追究你们的责任。”
虎子自信一笑，豪迈的拍着胸口道：“大人尽管放心，我用我们兄弟的性命担保，侯爷一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提出这个计划。”
“只要您依计行事，就算不能大破叛军，至少也能重创他们！”
“要不然，我们兄弟拼死拼活的闯进来，岂不是白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