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杏走了好一会,越过村里那条河,再走一会就到了下河口那十多亩瓜地。沿着地头慢慢往屋棚那去,快到的时候,沈杏看到牛奶奶正端着木盆往外倒水。“沈杏丫头回来啦。呀,下雨天的身上都湿了,快进来擦擦。”牛奶奶看到沈杏热情的招呼她。
“牛奶奶。”沈杏叫了一声,看到牛奶奶把清空了水的木盆放到屋角,沈杏走到屋棚门口搭的个简易的蓬顶下,收了伞。
屋外的雨下得有些大了,沈杏站在屋檐下听着外面的雨声,这声音里不时掺上一声“咚!”的沉闷声,那是屋内漏雨的地方滴到木盆里的声音。沈杏很熟悉这声音,因为曾经自个家一到下雨天也是外头下大雨,屋内下小雨。
“给,擦擦。”牛奶奶递给沈杏一个干净的布巾,沈杏接了过来擦了擦脸,手上的布巾是新的。
若是没记错,还是之前她让朱喜鹊过来跟牛奶奶他们住,她怕朱喜鹊连换洗衣物都没有,从家里拿了一匹灰布给牛奶奶,让她给做几身衣裳,这布巾颜色跟那一致。再看看牛奶奶身上穿的,还是一个补丁连着一个补丁的青布衣衫。
沈杏默默地把布巾挂好,“奶奶,牛爷爷,狗子哥他们呢?”
“对,忘跟你说了,他们都去上河口那片瓜地了,徐豆青还有徐里正家的不是不干了么,地可不能荒着长草,都去那整地去了。”牛奶奶忙个不停,一会看看锅上,一会切着咸菜。
“那成,我去那看看。”沈杏看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拿起油纸伞走了。
牛爷爷他们住的是用木头和干草搭起来的屋棚,刚开始只有他跟牛奶奶,瓜地也只有三亩。后来瓜地多了,人也多了,又搭了几间简易屋棚。
赖狗子,朱喜鹊还有刚来的朱大根都住这。屋子破而且也不够住,可她似乎从没关注过这些,这几年,她的全部心思都在甜瓜上,连甜瓜都有了结实的棚架子还有遮雨的竹帘,可牛爷爷他们却没有不漏雨的屋子住。
沈杏想到自己娘家,自己新造好的大宅子,很是愧疚。一路沉思着走到村里的小路上,迎面驶来一辆马车,车夫和另一人坐在马车车厢口。沈杏没有注意到马车上的人,她此时想的更多的是这些和她一起种甜瓜的人们,他们帮着她,可过的并不好。
马车上的青年人一直盯着对面纤瘦的人瞧着,看她眉头深锁,心里不自主的会猜测,她是遇上什么难题了么。看她梳着妇人的发髻,车上的徐良元早知道沈杏已经嫁给张小山了。
自去年县城大街上碰上,他那般的狼狈不堪,心里越发的难过。她嫁人了,而他在年底也要娶老师家的女儿了。
马车和沈杏擦肩而过,那么匆匆一瞬。沈杏自始至终都没发现马车上的人是许久未见的徐良元。仿佛他们的交集就如同这擦肩一瞬,一切都过去了。此后,他是他,她是她。
徐良元不知道此时内心的感受是什么,只觉得像块大石头一样的压着他。当初跟沈杏议亲,他是默认了她娘张罗的。为什么他娘给他说了那么多亲,他只默认了这一桩,或许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娘已经仙去了,而他这两年一直潜心苦读不让自己多想。多想之前去恒城考举人那些天,自己是多愚蠢才会推了那扇门,里面的人莫名其妙成了他未过门的妻子,他其实什么都没看见,可那又怎样呢?他是个要考举人的读书人,不能坏了名声啊!
沈杏一路穿过村子,走到上河口那,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就没停。沈杏直往上河口这的屋棚走,这儿的屋棚是之前搭瓜地大棚的时候一起搭的,要比下河口那好些。不过也只是简易的几间木头屋子。走到屋檐下,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往远处看依稀看到几个身影在地里。
沈杏看看天色,差不多巳时了,摸了摸锅灶还是冷的,这个点该是吃朝食的时候,难道吃过了?沈杏刚打算撑伞往瓜地里去,看到靠墙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标了数字和符号,沈杏没看明白,倒是在板子的最下面看到三个字:“记录牌”。沈杏狐疑的猜测着,这记录的什么?没想明白,还是打着伞去瓜地那了。
走了好一段路,才看到赖狗子他们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在地里忙活着拔草。不远处,沈杏细看那身量像朱喜鹊,另一个像她大表嫂,也就是大表哥沈辉的媳妇。“她们俩咋也下地了?”沈杏嘀咕着。
最先看到沈杏的还是赖狗子,赖狗子丢下手里的锄头跑过来,“沈杏,你咋过来啦。”说完又觉得唐突了,一只手挠着耳后根,不好意思的问,“那个我听许掌柜叫你太太,以后我是不是也得叫你太太?”
沈杏听这话愣了一下笑了起来,“狗子哥,还跟以前一样直接叫我名儿。叫太太你不觉得别扭啊。”
“那倒是的,我都叫不出口。”赖狗子有些拘谨的憨笑着。
“沈杏丫头,从外头回来看我这老头子啦?”牛爷爷开着玩笑的从他们身后走过来。
“是呢,小山哥给您带的茶叶还行不?”沈杏看到牛爷爷就像看到自个家爷爷一样的亲切。
“好,我老头子喜欢得很。”牛爷爷拉了拉头上的草帽。
“牛爷爷,咋我表嫂也下地啦?”沈杏之前说过女子可不用下地,忙活些灶房上的事就行,主要还是她心疼女子干地里活太累了。
“这不地里少了几个人么,这些地几天不捯饬那草就长了老高。我们寻思着要种瓜苗了,得把这几十亩地给理一理,草给它拔一拔。人手又不够,喜鹊和你表嫂子就过来一起帮忙了。”牛爷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那谁做饭给你们吃呢?”沈杏关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