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杏咋舌,这个妇人生了这么多个儿子。妇人此时抬头看了一眼沈杏,跪了下来,两眼全是泪花。
“太太,不瞒您说,我们一家子原本是在一户大户人家当差,是那家的家生子。主人待我们很好,可是自从老主人病逝,小主子身体又不好,家财被亲叔叔给抢了。这才把我们这些家生子都卖了,我们一家子从渝州一路被卖,辗转到了这,一家人是拼了命要在一起的,可如今,如今。”妇人哭得泣不成声。
“行了,行了,你这个婆子这一路哭了多少回了,在咱们这哭是最没用的。”人伢子不耐烦道。
沈杏发现她的几个儿子见自个娘跪下也全都跪下了,刚刚那个男孩,也就是妇人的小儿子咬着唇拿着大袖子直抹眼泪。
“娘,咱们之前不都说好了嘛,四弟的病要紧,等以后有机会咱们一家人还会再聚一起。”刚刚那个一脸不屑的二儿子苦涩的看着这个妇人,他在劝着妇人。
沈杏发现跪在地上的妇人衣裳虽是旧的,满是补丁,但干净整洁。妇人暴瘦冒着青筋的手倒是很干净。再看她的几个儿子,老大低沉着头虽看不清脸,但衣袖的一角湿湿的,应该是刚在擦眼泪弄潮湿的。
老二看上去最是反骨,眼眶也红红的。顺着那一排人看过去,老三抱着生病的老四,无声的哭泣着,那妇人的男人,直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哪还有什么机会?”抱着老四的老三抹掉眼泪,“太太,您行行好,把我们都买了吧。我大哥有把子力气,我二哥读过书识字,我们三个小的啥活都能干。”
“哼!都买我们?你没听到他们只买一个做饭婆子吗?咱这一路走了大半年了,哪户人家能舍得花几十两买我们这一家子?”老二有些自我生气的反驳道。
“行啦,行啦,别吵吵了。”人伢子甩了下手里的鞭子,“爷,太太,你们看是买一个婆子,还是买这一家子,要是买这一家子我给你们算便宜。”
“没法子,这一家子就是个麻烦,这婆子要死要活的非得让卖一家子,就算是大户人家也没法子一下子要这么多人啊,您说是不是?诶呀,我都砸手里了,那个老四就饿了两顿,瞧瞧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哪养得起这么多人那,您说是不是?”人伢子抱怨着。
张小山看向沈杏,“杏儿,你看呢?”
沈杏把跪着的妇人拉了起来,“你起来吧,我问你话,你回我就是。”
妇人听了这话起了身,沈杏见妇人面相和善,心中倒是有些动容,“你叫什么?除了在这儿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太太话,我夫家姓方,在原来的地方都叫我方嫂子。我们一家子都在这了,没其他人了。”
“那个生病的是你四儿子?他是饿病的?”沈杏接着问。
“是我家老四,他,”那妇人本能的望了一眼人伢子,咬着唇说,“他是饿病的。”
“小山哥,我们去那边再看看吧!”沈杏二话不说就走了,身后妇人渴求的眼神她没看到。
等走远了些,人伢子跟了上来,“诶呀,太太,那个婆子最是满足你们的要求,今儿天也不早了,能成我都给你算便宜,成不成?”
“你没听到我媳妇说再看看,别跟着我们。”张小山一记冷眼,人伢子立马闭嘴跑开了。
“媳妇,你看中那个婆子了?”张小山笑着问沈杏,沈杏可笑不出来,“是啊,可我们只要她,那就是把人家一家子都拆散了。可若是都买,这么多人呢,我倒是能安排得了这么多人,不行都让他们去瓜地,反正上河口那五十亩瓜地忙起来一直人手不够,就是夫君今儿的钱袋子要空了。”
“几十两银子,你夫君的钱袋子倒不至于空了,只是你可想好了真要这婆子,不再看看了?”张小山低着头浅浅地笑看着沈杏。
沈杏摇摇头,“不看了吧,这一圈下来,就那个方嫂人看着还行。咱们真要买吗?家里多个陌生人,我心里还有些紧张。”
“放心,你是女主人,他们的身契在我们手上,若不合适再把这一家子都卖了就是。”
沈杏听张小山说得风轻云淡,但她做不到。“那就这样?天色不早了,咱还得赶回去呢。家里乱糟糟的,也得收拾收拾。”沈杏想想有个人做饭也好,反正她确实不擅长也不爱做饭。至于这个陌生的婆子,沈杏想先试着处处吧。
张小山得了媳妇的话,去跟人伢子交涉了,人伢子一听要买这一家子真是喜出望外。至于花了多少银子买的这一家子沈杏并不关心,这事定了,她心里想的更多的就是那两盆辣椒,还有明儿个回自个家的事。
等人伢子收了银子,乐呵呵的把这一家子的身契和担保书给了张小山,说了去官府过明路的事后,对着这一家子指着。
“你们一家子站起来,这位老爷买了你们是你们的福分。以后好好伺候老爷太太,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干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再把你们卖到我这来,你们可是知道我鞭子的滋味。”人伢子最后威胁了一句。
“行了,我们还有别的事,拿上你们的东西,跟我走。”张小山看不惯人伢子的张牙舞爪,不过对于这一家子他更瞧不上,一家子男人让家里唯一的女人出面跪求他买他们,真是丢份。
方家一家子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他们这一路不知多少人看中家里其中一个,他们拼死要在一起,所以一直没被卖成。如今真有人要买他们一家子?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最小的那个男孩,“娘,他们真买我们一家子了,我们不用分开了。哥哥们,我们不用分开了。”方嫂子一把搂过小儿子,泪水又止不住的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