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此时是心服口服,何况380文可比铺子里便宜多了,立马就订了一个书案,恭恭敬敬的谢别了沈吉富。待人走了,沈吉都跟沈洵对望一眼,两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沈吉富更是偷偷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一番说辞是沈杏教了一晚上,还带着两人进行了多次演练。一开始沈吉富怎么也不适应,一说那些就结巴,“杏儿,明儿个你不是一起去吗?到时候你来讲就行了,何苦折腾你爹呀?”
“爹,我一小丫头,就是大哥也才15,我们来说别人不信服啊,肯定得您来说,要是我这么讲,人家说不定还以为我是个骗子呢。不要说买了,说不定还会叫来巡街捕快来抓我嘞。”
“是啊,孩儿爹,杏儿说的对,你是当家的,你说人家才信,叫闺女说不好。再说一个女娃娃家的,不好老露面,跟人大街上讨价还价像个啥样子。”季氏在一旁帮腔。就这样,沈杏指导了一晚上才有了今天沈吉富还算不错的表现。
另一边的沈杏一边看热闹,一边给沈荷和沈旭买了些零嘴花生酥,还给沈荷买了对红色绒球娟花,没敢多花钱,一路逛到书铺。书铺不大,一眼就能看个遍,所有的书都铺在进门的木板上,只有少量的书被放在后面的书架上。沈杏看了看木板上的书,挑了本《千字文》随手翻了翻,书铺此时没什么人,沈杏往里看了看,书架那站着个人,侧影好熟悉啊。
“小山哥?”沈杏试着喊了一声。张小山抬头,他没想到沈杏会出现在这里。
张小山放下手里拿的书走近她,“你怎么来这?”
“我来买写字的纸啊!你怎么在这?”沈杏好奇的看着他。
“我,我,”张小山穿着黑布短衫,有些结结巴巴,“我们家虹虹前几天去村学看到别人有书,还在学堂写字。回家非闹着要,你也知道我娘老大岁数才有的她,她一闹我娘就没办法了,我今儿正好来镇上,这不,就来看看。”张小山讲的磕磕巴巴。
沈杏点点头,想到那个嗲嗲喊她姐姐、姐姐的三四岁小女孩。“这样啊,那你别去后面看了,喏?这个《千字文》就不错,适合刚开始读书的孩子。”
“她一个女娃读啥书啊?”张小山脱口而出。
沈杏瞪了他一眼,“我也是女娃,我就读书识字,我家不仅我读书识字,我们家荷儿、旭儿也读。他们认的字都是我教的,哼!”
“那个?我不是说你,虹虹才三岁,太小了,她那就是闹着玩的,我...”“行吧,就这本《千字文》,老板,这本怎么卖?”
老板从后面跑过来,“噢,这个啊。这本便宜,三两。”
“啥?”沈杏和张小山齐声问。
“你们是第一次来买书吧?我这个书铺子小,你要去镇西那边的大铺子,可不止这个价,我就是薄利多销,留个老客户,才给的优惠价。”
“书都这么贵?”沈杏想起家里那本泛黄的《山字经》和《百家姓》,回去得收好了,那可是好几两银子啊!乖乖,难怪他爹看到几个孩子读书,那自豪感,现在算是明白普通人家为啥读不起书了,一本启蒙书都这么贵,那笔墨纸砚呢?
“这本是读书人手抄本,便宜一点只要二两。”掌柜的又拿起另一本递给他们俩。
“麻烦掌柜的了,我再看看。”沈杏听了后直乍舌,别人手抄的还要二两啊。摸了摸小布袋里的银子,心里直叹,还是算了吧。
“你想要这本?”张小山拿起刚才沈杏拿的那本《千字文》。
“你别买了,虹虹要是想认字你送来我家,我来教她,估计也就你说的三分钟热度。”沈杏现在一点都不气刚才张小山瞧不起女性的那番话了。
张小山摸了摸鼻子,笑着说,“估计你教了没几天就忘光了。我就是顺路走到这,进来看看。读书太费银子了,不是咱想的事。”
“那倒是,小孩子记性快忘性也快,那天去徐良元家,他还苦恼呢,他虽是秀才,可也是第一次教孩子们启蒙,交上来的大字课业,很多小朋友都缺笔少画。还问我,我是咋学的,教一遍基本都会。”沈杏叹了口气,徐良元问她有啥主意,她就是个现代普通大学毕业的工科生,也没学过师范啊,哪有啥主意。
张小山一本正经的盯着沈杏,从上到下的认真看了一遍,“干嘛呀?”沈杏被看的不自在。
“嗯,是挺聪明的学啥一教就会,找地方也是的,一找就找到死胡同了。”说完张小山笑开了。这还是沈杏第一次见张小山笑的这般灿烂,还别说,平时板着脸老叫人怕他,他这一笑,还挺帅的。
沈杏看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张小山又在嘲笑她了。“我就迷路了一回,你老提,没风度啊!”
“呵!刚看你爹拿一摞纸跟人比划,是干嘛呢?”张小山也不计较,到跟沈杏唠起嗑。
“那是画册,啥一摞纸啊,纸上画着我爹会的木活,比如碗柜,下面注上尺寸,这样方便人直观的看,那玩意太重没法带到集上,这样画成画,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啥,不认字也没关系,看画就成。”说着沈杏顿住了。
“唉呀,”
“咋拉?”张小山被沈杏的一惊一乍搞的愣住了。
“我想到主意,怎么教孩子们了,这书你别买了。太费银子,到时候我送你。”
“掌柜的…”沈杏又喊来铺子老板,“你这最便宜的写字纸多少钱一扎?”
“喏,这个,一百张,八十文。”老板指了指放在最角落一摞有些发黄的纸。
沈杏摸了摸,是粗糙了些,没办法,从三叔家拿的那些纸已经用完了,沈旭也要在纸上练字。“老板,这个给我三百张,二百文吧,这个纸也太差了,没法写字啊。”
“那不成,不成,我进货价都不止这么些,最低你给220文吧。”
“行!”沈杏本就不擅长还价,这下子还了二十文,心里高兴极了,她爹给了一两银子,刚花了些,还剩下半两多,呆会再买几个肉包子,还有糖块回去,希望她娘别叨叨。
沈杏抱着纸,“我买好了,你呢?”
“你,你跟徐良元走得很近?”张小山踌躇了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沈杏没多想,“也没有,为了我爹的木器坊才学的字,全村就他学问好,还没啥架子,不会的记下来,积累多了等人家有空才请教一回。人家毕竟读书人,读书时间紧,还要给孩子们教书,哪有那么多时间呀。”
“你干嘛问这个?”沈杏啰啰嗦嗦的讲了一堆。
“没什么!我还有事,你先走吧。”张小山又恢复了那张冷脸。
“噢,那我走啦。”沈杏跟他打了几次交道,虽然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但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冷漠。
“喂!”张小山在后面叫了一声。
“嗯?”沈杏扭头。
“从这往前直走,右拐弯往前就是主街,再往前就是你爹的摊子了,记住了。”张小山也没等沈杏回答,就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沈杏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哦”了声。她没那么笨吧,就迷路了一回,这家伙…
买了一堆东西回了沈吉富的摊子,这时候一位有些上了年纪的奶奶站在摊子前正翻着沈杏画的画册。“这画的太不像了,难看。”这位奶奶自顾自的评价着,也不知道是说画画的难看,还是沈吉富他们做的东西难看。反正一直在那嘀咕,要不是沈吉富拉着,沈洵都想赶她了。
“爹,你渴吗?我去后面的胡家布铺给您讨碗水来?”沈杏放下背篓。
“你哥讨来了,这还有一碗,你都喝了,东西都买了?”沈吉富递给沈杏木碗。
沈杏连着喝了几口,“嗯,爹,回去替我圆圆,我买了很多好吃的,娘估计又要说我了。”沈杏喝完水,嘟着嘴。
“没事,有爹呢,你都买了啥?”
“喂,卖货的,这个方桌大概多大?”沈杏还没回话,那位老奶奶指着画册问沈洵。
沈吉富手向沈洵轻轻摆了摆,站起身笑着迎上去。“老人家,这个大概这么大,都是跟原先自个家用的差不多的。”
“噢?”老奶奶似乎听懂了,“喂,你家真的可以免费退换?”
“是的,在五天内,也就是下个大集,你完好无损的拿来退,我退你银子。”
“那我说是一两买的,你说五百文卖的,这咋说呢?”沈杏一开始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就想用免费退换货吸引顾客,也是让人家放心自家东西的品质。沈吉富想了想昨天在家可没演练到这个问题,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沈杏。
沈杏笑着上前,拿出刚买的一张白纸,“奶奶,您别担心,我们这高于十文卖出的木器都会签个收条,上面写明某人某日买了什么东西花了多少文钱,上面再摁上你和我爹或我哥的手印。一式两份,到时候您拿着收条来,跟我这一对,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我们谁都耍不了赖。您看这样成么?”
“我不识字的呀!”老奶奶显然不满意,沈杏忽略了古代文盲比识字的多得多。
“那这样奶奶,您就怕我们不能原封不动的退您钱,那我还是画出那天您买的东西,至于钱也画出来,您给我一两银子,我就画一两,并且再注上那些文字说明,跟这个画册一样,您看成吗?”
“嗯,这还差不多。不过,这画是你画的?”老奶奶指着画册。
沈杏心里有些窃喜,她这简笔画可是独创,这古代肯定没有。“是啊,奶奶!”
“看你年纪不大,情有可原,跟我小时候是没法比,就是我们秀坊打杂的丫头都比你画的好,太难看了,没一点美感,充其量就是认出画了个啥。没一点画技…”
沈杏头顶一片乌鸦飞过,老奶奶批了好一通之后,“我大孙子明年成亲,家里的一些物件老了,不太能用了,我想着就这次一起换了。嗯?要一张方桌,四个大板凳,还要一个橱柜,三个大木箱子,五个大盆,一个浴桶,这些你们沈家能做吗?”
沈杏跟沈吉富一听要订这么多东西,当然猛点头啦,这老奶奶看不出来,是个大主顾啊!
“不过,我这是办喜事,最好是看起来喜庆的。这东西做出来也不知道咋样啊!价钱上…”大主顾又开始挑剔起来。
沈杏偷偷给他爹使了个眼色,“老人家,您既然知道我姓沈,想必刚才已经听到我的解释,做出来您不要没关系的,即使您拉回去了,用了觉得还是不喜欢或不想要,五天内只管来退,我这摊子不是摆一天两天了,除了农忙,平时大集都来。”
沈吉福顿了顿,看了眼旁边的一个小木匣子,“办喜事肯定红彤彤的看起来喜庆,咱沈家做的活计,讲究的就是个实用,您就看这个木盆,您拿回去只管用,我保你三年不漏水,我们不说那个大话,自家做的自个家用过的清楚的很,我家里那个木盆大儿子出生那年做的,这不您瞧瞧,这我大儿今年十五了,那盆照样用着。”
“不过,”沈吉富话锋一转,“大孙子成亲就是个大喜事,添的物件要是红彤彤的确实更喜庆了。老人家,您看这个匣子的红怎么样?”
“这个是红木的?”老奶奶拿着刚沈吉富瞄了一眼的小匣子,仔细翻看着。
“老人家,这个匣子我才卖100文,红木的可不止这个价。这是红樱木材料做的,这木头刚锯下来泛黄,随着时间那么放着,渐渐就变成这个红了,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就用这个木料给你打刚才那些家具,行不?”
老奶奶还在仔细看着那个小木匣子。
“唉呀,娘,您在这啊,可叫我们好找。您不是要在这给小松买成亲用的东西吧?那可不成,咱不是说好了镇上看不上眼的,就去县里订的吗?”
一旁走过来三个妇人,年岁相差不大,开口的是年纪最大的一位。
“你们懂什么,我管着秀坊,眼光能差罗?”
“唉呀,您手里拿着的这是啥呀?不会是梳妆用的女匣子吧!这可真丑,一点花纹雕饰都没有,跟店里没法比,就是乡下土老帽用的东西,娘,别在这耗着了,去布铺看看吧!”
“刚我大儿媳妇。话说的是难听了点,不过也没说错,确实没有什么纹饰,最多就是刷个铜漆,实用估计是实用,但是跟店里的确实没法比。不过,这个匣子的颜色我还是蛮喜欢的。你们这的价钱嘛,还得再下来。就说这个方桌吧,最多给300文也就差不多了。”这个方桌卖420文,这老奶奶挑三拣四也就算了,一下子砍去120文,太狠了一点,不过,既然她能砍价还是想买的。
“老人家,这方桌看着简单,但每一个方桌都要经过几十道工序才能完成,要不然我沈家也不敢夸海口,不喜欢可退换了。这就是卖的手艺,卖的功夫,真是不能少这么多。”沈吉富刚才听到她要订那么多木器时的激动劲过去了,此时,再听到对方砍这么多银钱已经没啥心思做这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