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门口,女生的大波浪卷发高马尾微微晃动,校服外套敞开,里面的吊带上衣将脖颈处一大片皮肤都裸露着,高挑的身形斜斜靠在门边,一脸傲气,让人并看不出来她因为迟到有一丝的愧疚之意。
班里有男生发出低沉的一句“我去”,程雪初几乎是在看到那张脸的同时就想起了某个晚上经过这层楼口,庄斯然贴在她耳边八卦的女生名字。
钟媛媛。任人看一眼都会觉得美艳的程度,偏偏学习成绩也傲人,全能女神的名号名副其实。理科是强项,却执意选择文科,为了什么或是为了谁大家都心照不宣。
程雪初无关痛痒瞟了一眼,再没去顾过这个班还有些什么人,而这些人前前后后的相继出现带来多大的轰动也好,震惊也好,她认为和她全然无关。
可程雪初绝没想到,从此刻开始,正是这些人和之后发生的每一件大事小事,彻底打乱了她原本以为能安然度过的剩余两年高中生活,她满心认为一个人过就可以的想法,她费劲堆砌起来的那道心墙,她打造的那个属于自己的乌托邦世界,全都在一点一点悄然坍塌,所有的一切成为了她可以说永远都难以忘记和释怀的两年。
庄斯然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间才回了消息,只有三个字,食堂见。
程雪初直觉出事儿了。
奔进食堂的时候,打饭大军还没到,所以很轻易就找到坐在角落的庄斯然,程雪初小跑着过去,坐到了对面。
桌上有两杯果茶,庄斯然发着愣,看见对面坐下了人才伸手将一杯果茶拨到了程雪初面前。
“出什么事了?”程雪初没拐弯,直接问她。
庄斯然神情很凝重,低着头,半晌都没组织好语言,程雪初就耐心的等着,又过了十多秒,她才说,“我爸妈要让我出国念书。”
程雪初脑袋轰的一声响,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也是重大打击。但在此时的节骨眼她还是压下了自己的情绪,知道庄斯然话没说完,继续等着她。
“你还记得吴昊吗?我家的公司这次遇到了极大的财务危机,差点就完蛋了,可以说差点一无所有,最后是……他爸妈帮忙解决的。”
程雪初听庄斯然谈过吴昊这个人,家里生意伙伴的儿子,年纪和她们相当,却已阅女孩无数,浪荡不羁,私下也总和庄斯然传些不清不楚的暧昧短讯,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心知肚明。
“这跟送你出国念书有关系吗?”
“这就是问题关键所在了,本来怎么扯都扯不上什么出国念书的,可吴昊那混蛋,偏偏就在眼前最敏感的时期,知道我们家受了他家多少好处,不管提什么要求我家都必须也必然会答应。”
“所以,是他打算出国,现在他要求你和他一起去?”程雪初听到这,算是大致理清了整个头绪。
“差不多吧,他其实没明说出国这件事,他说……”庄斯然眼眶猝不及防红起来,接下来的话她感到难以启齿。
程雪初轻轻握住了桌面上她的手,庄斯然抬头对上她的眼,缓缓才接着说,“他说高中毕业要和我订婚。”
一滴泪顺着庄斯然的眼角滚落下来,滑进了她的脖颈处,昭示着她内心对该死的出国、订婚巨大又无力的抗拒。
程雪初更加握紧了庄斯然的手,另一只手抽出桌上的纸巾为她擦干了眼泪。
“以他的订婚要求为基础,你爸妈顺着他的话助把力将你安排和他一起出国,从而更加稳固你们两家的关系,或者说稳固他们的商业关系,是吗?”
庄斯然点点头,一切了然。
程雪初心疼她,知道这是涉及到家族企业生死存亡的关键,纵使百般不愿也无法拒绝。自己心里也又闷又难受,“什么时候去?这学期吗?”
“高三,去读一年的语言学院,直接申请当地的大学。”
程雪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当下没能力改变局面,只能安慰她暂时接受,却想到另一件让她又心头一沉的事,“斯然,重新分班了,我在A班,你……去八班了。”
庄斯然眼眶瞬间又变得更红,程雪初马上接着说,“但是没事,我和周妈说了,我俩宿舍不变还住一起,而且教室都在三楼,随时能见面,八班也有你认识的同学,不至于孤单,我会帮你补习,期末考试有机会能考来A班,在你出国之前我都会好好陪你。”
这下彻底没忍住了,庄斯然垂下脸大声抽泣,她眼前的这个女孩,明明自己家里一堆烂事,明明心里压着的东西一样没比自己少,明明分班后孤单的人是自己,明明封闭得要死,只有她一个朋友,现在还要面临出国,可还是在安慰她,对她说没事,对她说会陪她到出国。
对于庄斯然来说,程雪初是她叛逆青春期干蠢事差点陷入烂泥沼时及时拉了她一把的人,是她这辈子都还不清的人情,是黑暗里那颗拯救了她的星星。
对于程雪初来说,庄斯然是她一念之间毫不犹豫出手相救的同学,是之后缠着她要和她做朋友,给予她最多无微不至关心温暖的小赖皮,是她关闭心扉后仅此一个撬开了一扇窗的小太阳。
女孩儿之间的友谊,有些就是这么千金不换的。
很多年后,程雪初后知后觉到,或许那时在得知身边唯一亲近的人也要即将离自己远去,尽管做好了大不了回到独自一人赖活着的日子,想着能习惯的,生活总不能更糟了。
但生活好像真的又没那么糟,因为离去的,会用另一种方式又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