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秋实站在书铺，脸色惨白，回想着时冬藏说过的那些话，久久回不过神来。
最后还是掌柜的看不下去，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时秋实的肩膀，“大概你也是好心，但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办好事，你也是学院学子，须知有些事得言行合一，也要好好想想，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时秋实白着脸，失魂落魄离开了书铺。
他连追上去解释两句的勇气都没有了，不禁又想起，之前时冬藏被诬陷，说她偷了家里的钱养野男人的时候，他们也是那么大大咧咧就当着很多人的面指责冬藏，全然不顾冬藏的名声。
当初，冬藏的名声会变得那么差，裴家会过来退亲，他们几兄弟算是功不可没吧。
因为骆子季是他的同窗好友，他更相信骆子季所说的，甚至不惜为了骆子季跟冬藏大吵大闹。
这次，从渭水河边离开之后，他似乎清明了很多，不再完全听信于赵颖儿。
回到书院后，骆子季因为之前在街上裸奔的事情，鲜少来书院，他也只见过骆子季两次。
也是在这两次见面中，他发现了骆子季总是有意无意在说冬藏的坏话。
若是以前，或许他会顺着骆子季的话，一起说冬藏有多么多么可恶，可是在他想明白骆子季这么做的瞬间，觉得索然无味。
再面对这位至交好友的时候，已经完全生不出半点好感了。
……
时冬藏带着贺玉章回到渭水村之后，就直奔里正家里去了。
里正看到贺玉章身上的衣服，再看到时冬藏给贺玉章买的启蒙书籍和文房四宝，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贺玉章真的是遇到好人了。
既然时冬藏有这个能力让贺玉章求学，里正也不藏着掖着，自己提上一壶家里自酿的烧酒，就带着时冬藏和贺玉章去了秦家。
这个秦家，就是当初见证时冬藏跟时家兄弟断绝关系的秦老太爷的秦家。
秦家在渭水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一户人家了，不仅仅是因为有秦老太爷，还因为秦老太爷的小儿子是村里的老童生。
虽然没有考上秀才，但老童生年轻时候，在外闯荡多年，懂得道理很多，家里的藏书也是整个村子最多的。
村里人都喜欢把自家孩子送去秦家启蒙。
秦家的屋子，之前在渭水村也是独一份的青砖瓦房，只是现在多了一处时冬藏的屋子。
里正带着时冬藏他们过来的时候，秦老太爷正坐在树荫的摇椅下乘凉，旁边屋子里还传来几个稚童读书的声音。
“人之初，性本善……”
里正跟秦老太爷打了声招呼，时冬藏拉着贺玉章给秦老太爷行了一礼。
昏昏欲睡的秦老太爷，在看到芝兰玉树般的贺玉章，浑浊的眼睛亮起了光，笑着连说了几个好字。
怕影响到屋子里的孩子们读书，里正也没有急着跟秦老太爷说让贺玉章启蒙的事，几人就安安静静在院子里等着屋子里的授课结束。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屋子里的读书声才停歇下来，之后房门打开，从屋子里走出一个偏矮小，却体格壮硕的中年汉子。
即便身上穿着一身儒衫，却还是让人看不出半分读书人的气质。
里正站起身来笑道，“秦顺，多日不见，你倒是越发精壮了，你这模样就是个庄稼汉子，哪里像是个读书人了？”
里正与秦顺是同龄人，说话间语气熟稔，还带着些打趣的意味。
“我本就是个庄稼汉，读书人不过是大家的夸赞而已。”秦顺反倒是真的应下了里正的活法。
里正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贺玉章，“今天过来，倒不是为了跟你说闲话的，你可愿意收下这孩子？”
秦顺看到贺玉章，却是皱了皱眉，“跟我读书可不只是学书上的道理那么简单，这公子哥能接受？”
里正摇头失笑，“你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这孩子原先是被山野狼群搭救喂养长大，之后遇到了冬藏丫头，就一直跟在冬藏丫头身边，不过是长得好看了些，可不是什么贵公子。”
秦顺半信半疑，看向旁边秦老太爷，见秦老太爷点头之后，这才没说什么。
“我屋子里的这几个学生，都已经学过了《三字经》，这孩子怕是会跟不上进度，不如去别家试试？”秦顺还是有些为难。
山野狼群养大的孩子，怕是资质愚钝，顽劣不堪，根本学不进去东西？
他虽然只是个童生，但是在村里好歹也是有些名声的，哪怕这孩子的皮囊长得再好看，也得看资质才行。
“这，”里正有些尴尬的看向时冬藏，他也没想到秦顺会拒绝。
时冬藏皱了皱眉，没想到自己计划的第一步就出现了问题。
“你说的《三字经》就是你们刚刚读的吗？”一旁的贺玉章突兀开口。
秦顺挑眉看去，点了点头。
“你们刚刚朗读的那《三字经》我都记下来了，我应该能够跟上进度的。”贺玉章认真道。
秦顺听闻却是沉下了脸色，“做人不仅要有学问，人品更是第一重要，你从未读过书，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没有撒谎！”面对秦顺的不悦，贺玉章没有丝毫退缩。
时冬藏看了眼贺玉章，却是笑了一声，“秦先生，您身为教书育人的夫子，怎么能因为自己心中的那点偏见，就全盘否定一个孩子呢？玉章到底是不是说谎，你让他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被时冬藏当众点破心中的偏见，秦顺也不生气，只是瞟了贺玉章一眼，“既然你说你已经记住了，那你就好好背诵一遍，你要是都能记住，我哪怕是不要束脩，也要收下你。”
贺玉章下意识看向时冬藏，时冬藏朝他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贺玉章心中大定，缓缓开口，“人之初，性本善……兄则友，弟则恭……”
一开始，贺玉章背诵的时候，可能有些紧张，磕磕绊绊，只是越到后面，贺玉章背诵得就越发流畅。
秦顺脸上的神情，已经从不相信变成了震惊，看着贺玉章的眼睛都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