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生生的小手上摞着几枚铜钱。
铜特有的澄黄色光泽是那般耀眼、夺目。
龙阳已经忘记多久没见过这种光泽了。
倒不是龙阳没见过钱，而是姜国的钱一言难尽。
大小形状不同就算了。
色泽也是一年一个样。
如果为了凑齐彩虹色也没什么，问题姜国的钱全都灰扑扑的，一年比一年灰。
铜钱只剩钱了，都没铜了。
龙阳捏起一枚钱的边缘，上上下下晃了晃。
感受着指尖的分量，龙阳眼睛浮现出一抹惊讶。
“铜这么多？哪国的钱？”
龙葵摇头，“这是几个宫人赌博用的钱，人我已经处置过了，这些钱的来历他们自己也说不明白，都说是赢来的。一枚，当我们三枚钱，甚至五枚钱。”
龙阳接过几枚钱分别掂量，却发现重量几乎一模一样。
“好高的铸造工艺，比咱们……嗯……比之齐国的铸币水平也不遑多让。”
“王兄？你诚实吗？”
“乘十了！这铸币工艺，十倍于齐！”
又看了一眼钱上的文字，根本不认识。
龙葵说道：“这叫功德——无量，是那几个宫人交代的，他们也不认得这几个字，但他们知道这叫功德无量钱。”
龙阳将钱合成一摞，放回龙葵手上，“赌博之风不可姑息，那几个宫人先调离重要职位。后续观察，改过者继续留用，余者逐出宫。”
龙葵将钱币收起，说道：“王兄，我有一个想法，你看是否可行？”
“小葵，你说。”
“这个《大侠姜十三》，光是王兄自己听，甚是无趣，不如让更多的人听到。正好我们有纸张，可以作画将《大侠姜十三》的故事内容绘制下来，再辅以文字，让人能够理解故事的内容。一张张图画和文字装订成册，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好啊！太好了！”龙阳激动得握拳，“小葵，你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龙阳非得蹦起来翻几个跟头来表达心中的欢喜。
他与姜十三推心置腹，堪称手足。
后者遭遇不测，又被人污名毁誉。
龙阳虽然心中愤懑，却有心无力。
城隍庙虽然在努力宣扬姜十三的事迹，但城隍庙的体量太小了，影响的人也局限于南郭一角。
其他地方的人并不知晓。
而且，城隍庙一天一话故事，很多人都是半路里去听的，对前面的故事一无所知。
一段时间后，《大侠姜十三》就再也无人关心了，后来的人就不知道其中的详情，又要被污蔑诽谤。
龙阳想把姜十三的事迹传播到姜国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兄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真男儿，而不是小人口中的逃兵。
不仅是当下，还有未来十年、百年！
“小葵，这件事可以做！好好做！我们宫中有许多画师，正好可以让他们抄写绘画！还有，城隍庙讲的故事有很多细节上的缺失，你可以问我，我给给你补充。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做好！”
龙阳感觉浑身热血澎湃。
好久没有这种激昂振奋的感觉了。
有意义！
有斗志！
就像又回到了少年时！
龙葵点头。
因为母亲精善刺绣的原因，宫中有许多画师，专门绘制图样。
母亲去后，这些画师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前途未卜。
现在正好给他们找一个活干。
又跪了一会儿，龙葵说道：“王兄，我先告退了。”
龙阳点头，“对了，帮我把翁卿叫来。”
没多久，翁胖子一溜小跑来到灵堂。
肥硕的身子蹦蹦跳跳的快速窜行，就像是打水漂一样。
距离龙阳百步范围时，翁胖子迅速收住步伐，然后轻手轻脚的跪到龙阳身后。
不算太接近，却又让龙阳恰好看到自己。
“过来。”
翁胖子用膝盖跪行，迅速来到龙阳身侧。
“看看这个东西。”
与此同时，刚刚回到宫中的龙葵数了数手上的钱。
“不对，明明是十枚钱，怎么少了一枚？”
“王兄全都交给我了啊，难道是我弄丢了？”
“哎呀，这样一枚钱相当于五枚，能买一大块饴糖了。”
“不行，我得回去找找。”
灵堂前。
翁胖子拿着一枚“功德无量”钱仔细端详，然后用肥胖的手指不断摩挲。
“你知道这个钱的来历吗？”
翁胖子连忙点头，“小的正要跟王子殿下汇报。”
“说！”
“国舅那位弟子，也就是黄先生，近日豪撒十万钱，在城中大肆买地建坊。这些工坊都集中在南郭，以酿造酒醋等物为主。这些钱就是黄先生拿出来的。小的也调查了，这钱不属于任何一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龙阳叹息一声，喃喃道：“听闻舅舅有一门秘术，名为币术，未知其详。这些钱币又是舅舅的弟子使用，该不会是币术所铸吧？”
翁胖子连忙说道：“王子殿下，即便术法所铸，亦需铜料木炭，火耗甚巨！若宫中铸币，同样一枚功德无量钱，怕是要消耗七枚，甚至八枚钱。而功德无量钱仅作价三五枚，如此算来，我们赚了一半啊！民间很喜欢这种钱，若不是黄先生一次使用太多，怕是都被百姓珍藏，根本不会流通出来。”
龙阳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虽然不知道功德无量钱是什么来路，但它是货真价实的钱，而且铸造工艺高超。
自己拿到这种钱之后，一样可以向外花，从其他国家购买物品。
所以，龙阳并不感觉功德无量钱有威胁或者又损害。
相反，他巴不得大黄多花点钱出来。
大黄花的越多，姜国就越“有钱”。
“翁卿，你去找黄先生，问他能否铸造我们姜国式样的钱。尽量把这件事谈成。”
翁胖子连忙点头。
铸币，是国之大事。
但铸币通常是亏本买卖。
尤其姜国这种拉胯的铸造工艺，亏得苦茶子都没有了，不在钱里夹杂其他金属，连本钱都裹不住。
各国都把铸币当成一门赚钱买卖，含铜量越来越低，造的钱一个比一个差劲。
如果能将铸币委托他人，以相对低廉的价格获取铸钱，宫中的铸币坊可以解散了，减轻负担，百姓们也有好钱可以使用，节省交易成本。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王子殿下，小的这就去办。”
“等等！”龙阳叫住他，“拿来！”
翁胖子愣了一下，然后尴尬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功德无量钱。
“呃……习惯了……习惯了……”
龙阳刚把钱拿到手，却瞟到回廊转角处出现一个天蓝色的身影。
连忙把钱塞回翁胖子手中。
“没事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心中窃喜的翁胖子刚站起来，就看到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龙葵同样一伸手，“拿来！”
翁胖子尴尬的说道：“呃……习惯了……习惯了……”
龙葵抢过功德无量钱，没好气的说道：“哼！我找了一路没找到，就知道是你！下次再敢偷我的钱，罚你一年俸禄！”
翁胖子呆滞了一下，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公主殿下，我真的是习惯了，不不不，我说的是，我说这句话习惯了，我没有……”
感受到背后的杀气，翁胖子连忙闭嘴。
“好吧，就是我偷的，我习惯了！”
龙葵嫌弃的转过身去，“没事，我也习惯了！”
只是，在说话的时候，她眼角瞟了瞟翁胖子身后的龙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