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郭合兄妹一脸的姨母笑。
岳川“喂喂”两声，“大黄是精怪，你们知道的！你们不介意？”
南郭合心中暗道：精怪，至少也是个年轻俊朗、学问渊博、见识不凡的精怪，总比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强吧！以姜王那德行，自己这外甥女肯定找不到什么好归宿。
南郭离笑着说道：“我现在还是鬼呢，我女儿难道就不认我了吗？更何况，大黄不是已经化为人形了吗？就凭方才那一番话，他比所有人都像人！”
人家俩至亲长辈都这么说了，自己一个外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也不对，自己怎么能是外人呢。
南郭合突然间哈哈大笑，笑得畅快、淋漓。
刚开始，岳川还以为这老家伙是因为两个小辈的情愫开心，可是南郭合越笑越放浪形骸。
如果不是外面有阳光，这老头非得跑出去撒个欢儿。
“你怎么了？成不成还两码事呢，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南郭合拍着大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南郭离嗔怪道：“兄长，您失礼了！”
南郭合这才收住笑，说道：“我，南郭合，今日名扬天下，流芳百世啦！”
岳川无语，“凭什么？”
“就凭我有一个好徒弟！就凭我这好徒弟今日的讲道！”
“那是我教的！”
“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啊！他现在是我的弟子！”
岳川顿时噎住。
之前大黄不懂吃席，自己还得意的说，反正丢人的不是自己，在外人看来大黄是南郭合的弟子。
却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那么多人，其中不乏有远见的人。
比如那个黑脸大汉，一看就是搞学问的人。
他好像还姓孔。
这年代姓孔，一身腱子肉，还会劈棺料丧，又带着一堆弟子周游列国……
不会吧？
不会吧？
不会是他吧！？
正如南郭合所说，今日的论道肯定会产生深刻的影响，并且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传遍四方。
大黄出名了！
南郭合跟着出名了！
而自己，一根毛都没捞到！
虽然没想过出名，但是看到南郭合嘚瑟的模样，岳川感觉自己亏了一个亿！
“算了，它一个死鬼，要这些名声有个屁用！穷开心！”
身形一闪，岳川没入神像中消失不见。
另一边。
众人腹中有了些食物，饥饿缓解，脑袋瓜开始转动，心思开始活络。
有人忍不住问道：“小师弟，你虽入门最晚，但你得老师衣钵传承，今后我等都会像尊敬老师一样尊敬你。而且我们今日得你教诲，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先生了！”
“对对对！”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一则是吃人嘴软嘛。
二则是大黄确实有学问。
三则，谁都看出大黄将来前途无量，这时候不提前攀关系，脑子有问题吗！
这倒不是功利！
以往大家有南郭合罩着，虽然南郭合无权无势，可身份特殊，官面上的人都会给他三分颜面，做事不敢太过分。
现在南郭合去了，众人悲伤之余，也有种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感。
他们迫切需要一个领头者。
而同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有人说道：“我们愿意把手中的‘权力碎片’和‘刀柄’一起交给先生！”
“对，我也愿意！我相信先生！”
“请先生不要拒绝！”
大黄一愣。
所谓“权力碎片”与“刀柄”，只是自己随便说的，就是个比喻，哪能当真呢？
但是众人还真就信以为真了，一个个高举手掌，掌心摊开，仿佛托着稀世珍宝。
最先说话的人走到大黄身边，双膝跪地朝大黄叩拜。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胡子也花白的老人。
他叩拜之后，双手高举过顶，伸向大黄。
满是老茧的手上布满了划痕，就像被柴刀砍过，又愈合的树皮，十根手指只剩九根，指甲盖中嵌着锯末，以及灰黑的尘垢。
“先生！我出身鄙薄、能力卑微，除了木匠活什么都不会。但我愿为先生奉献一切，恳请先生不要嫌弃我愚笨，带我见一眼人人如龙的世界！”
“若我生命有限，无缘得见，我会让我的子嗣能继续追随先生，请先生带我的子嗣，见一见人人如龙的世界！”
见大黄还是不接，那人梆梆梆磕头，哭诉道：“我一定会多生孩子，他们里面一定会有聪慧的！那个孩子一定能看到人人如龙的世界！”
“先生莫看我苍老，我实际才刚三十，我还能生，我回去就让婆娘生！”
这本是很好笑的话，但是没有人笑。
所有人都神色庄重的看向大黄。
大黄看着那人空无一物的手掌。
仿佛真的有什么事物！
无形！
无质！
却有分量！
大黄眼睛中多了许多思索，心中多了少许明悟。
他变坐为跪，抬起双手，掌心朝下，覆在老者双手上使劲压了压。
然后做了一个捧的动作。
“你授我以权、予我以柄，我必珍之、慎之！若有一日你察觉我违背诺言，可收回你的权、柄！”
“今日起，我必从你之言、如你之愿！带你去见一见那人人如龙的世界！”
“只是，这条路很长，这个时间很久，你可能会倒在这路上，你后悔吗？”
那人收回双手，按在自己胸膛上。
“便是倒在路上，我也必定面朝你们前进的方向，注视着你们的背影。只要你们不回头，那么，在我心中，你们就是到了！”
“请你们，一直向前，不要回头！拜托了！”
大黄叩首拜下，声音坚定地说：“诺！！！”
三十岁的老木匠刚刚站起，立刻又有一个人跪了下去。
朝着大黄叩拜之后，双手高举过顶，恳请大黄收下自己的“权”和“柄”。
一个又一个！
木匠！菜农！鱼贩！货郎！樵夫！乞儿等……
仿佛朝圣，轮流跪在大黄身前。
几十个人逐一跪拜过之后，大黄闭着眼睛沉思。
黑脸汉子默默地看着这一过程，心中满是震撼。
他隐约感受到了某种力量在大黄身上不断凝聚、堆叠，并且由虚转实，大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黑脸汉子喃喃自语道：“人啊，总是努力地活完苦短的一生，把为数不多的成果留给后代继承，如此反复，慢慢成长。可如果不是留给后代，而是汇聚到同时代的某个人身上，会迸发出什么样的力量呢？”
一个弟子问道：“老师您也不知道吗？”
黑脸汉子哈哈一笑，“我很想知道！”
“老师也要跟他们一样，去授予权和柄吗？”
黑脸汉子仔细思考了许久，淡淡说道：“我不是一路带着你们前行至此，聆听了大道之音吗？为什么不继续走下去呢？说不定再向前行不远，就是人人为龙的大千世界呢？”
众人心中一震，随即向黑脸大汉躬身行礼。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