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饿死鬼公路上后面一部分遭遇,可以用“神奇”来形容。
这段遭遇的具体过程如今我已经模糊,都说人的大脑有自我保护的功能,它会选择性遗忘某些痛苦的记忆。
我不知道这部分记忆模糊是不是也是由于大脑自动删除的结果,当然也有可能是受到了灵异能量干扰,神智不太清。
话说回来,随着距离拉近,视线里的红晕越来越大,很快占据了半个视野。
就在那一抹红晕马上靠来,吸走我性命的时候,周围的场景猛地又变了,也是突然间眼睛一疼就发生的。
等我再次一睁开眼,寂静黑暗的村子重现。
而于此同时,我突然错愕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站着一动不动,而是正在村子里保持着肆无忌惮的奔跑状态,像是趋近于本能,没有察觉半无意识的进行,中途见到什么阻碍就翻过去。
可这就有点奇怪了,上一刻的我还被定住,下一刻却是在黑暗的村庄中全速狂奔的状态?两个时刻间隔可以忽略,中间连个过渡过程都没,这不明显违背物理?
而且另外一点无法忽视的是,此刻的我在忍受饥饿的前提下,竟还有如此的速度。
这真是太奇怪了。
难道刚刚那些,全是我的灵魂的见闻?现在的这个,才是带上了肉体的我?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能说明,先前我所见的灯火通明的村庄,是在我灵魂离体的状态下观测到的?那段时期,真正的本人是处在无意识状态下,由本能驱使着逃离?
最接近真相的推测刚浮上心头,我立刻感受到身边黑暗的环境中传出的无形压迫,顿时心跳加速,呼吸加剧。
是先前那种被凝视的感觉,现在又出现了!
我往身边一瞄,愕然发现在我身旁的黑暗中,飘着无数双黑中泛红的眼球,我跑向哪边,这些眼球里的红圈瞳孔就转向哪边,时时刻刻,保持一致。
整个村子里,全部饿死鬼的黑眼……睁开了!
这些在黑暗中散发幽红的一双双眼睛里,似乎藏匿着真切的饿念与诅咒,它看着我,如赤条的人经受万千针刺,深深缠上灵魂。
为什么我会用诅咒来形容?因为我之后的遭遇,再与这些个诅咒脱不了干系。
一瞬间,难以遏制的负面情绪沿着我的心头蔓延,我跑得越快,这些眼睛注视得越是集中。
渐渐的,跑着跑着,赫然发现前方有一双巨大的黑腿,如一堵墙死死把前路封锁。
那是一个怪物,由于体型太大,我只能看到它的双腿,感受着它向我缓缓靠来时扑面而来的恐惧与恶意。
黑暗村庄中的我再次穷途末路了,而后,随着一张漆黑如夜幕的深渊大口忽然从天空落下,我整个人猛地一震,视线里的事物全部变黑。
再一聚神,我发现,自己第三次回到了灯火通明的村子场景当中。
此时,我惊奇的发现,原来几乎要紧贴住我面门的那一抹红色光晕,鬼使神差的出现在我身后。
简单地说,我从场景变换回来后,莫名其妙与之拉开了一段距离。
逼入绝境,又绝处逢生,无疑重新点燃我活下去的念头,我见身体没被压住,也不管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不是灵魂状态了,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跑了。
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渐渐的,步子越迈越沉,时间变得不可捉摸。
耳畔中笑声消失,一直跑到最后,只能听见自己重重的喘息。
噗通一声,筋疲力尽,双腿跪倒栽在地上……
我又一次陷入绝境。
之后,诡异的来了,等我再次抬头一看,发现周遭的场景又是转瞬即逝,空洞的黑暗接踵而至……
我就这么陷入了两个场景轮回变化之中,来来去去,差不多有十轮。
而每一轮,场景的变化总会在我筋疲力竭亦或是走上绝境的时候出现,每次出现,都会使我脱出险境,给我一丝丝喘息的机会。
正因如此,我至今都不明白那时候所遭遇的,究竟是否真实。一回想起那段不可思议的遭遇,总觉得它是十分虚幻且难以捉摸的。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村中的笑声缘故,它干扰了我的神智与灵魂意识,才使我至今每当回忆起那段往事都会有这样不真实的感觉。
至于那阵笑声中究竟蕴藏着何种程度的灵异力量,至今无法估计,纵使我在事后寻找过几位在灵异方面颇有建树的道士大师、神婆、出马仙之类的来帮忙看和算。他们给我的反应无一例外,迷迷糊糊不敢确定。
另一点我要说的是,关于笑声是否与南洋邪术中的“飞头降”相关,以及到底如何破解它带来的后遗症。他们对此也都表现出面色煞白的神情,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明了。仿佛是在忌惮,只要一提到它,就会受到远程诅咒,发生不好的事。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他们这些大师与其说是忌惮飞头魔的恐怖,倒不如说是害怕这背后更加强大恐怖的灵体。它们多数和后来的三十八里屯密切相关,这些我暂且不表,后续会慢慢道来。
回到原本的话题上来,每当我尝试着去记起有关这一段逃亡所发生的具体细节时,总会伴随一阵难以言喻的偏头痛。
因此,那段经历要让我接下来讲述的话,只能根据的自身的直观感受,自圆其说。所有细节方面的,也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我敢保证当时真正经历的要比这更加怪诞不真实,简直难以理解。
正因为我身处于黑暗,无法拒绝来自“它们”的欺骗。
回到当时的经历上来,我根据片段的记忆,大致还原一下,它大概是这样的:
前前后后经历了大概十轮的场景跳变,我被那阴悚的笑声蛊惑得头昏脑涨,瞬间没了方向感,也分不清幻境与现实了。最直观感受是,周围突然多出了十条道路,各个都通向怪物漆黑如山洞的嘴里。
在这之后,我的遭遇与羊肠客栈里的有几分相似。在跑的神魂颠倒,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的情况下,一个又一个骨瘦嶙峋的饿死鬼从村子中苏醒,四面八方包抄着向我靠近,呈现出包围的局势。
这其中的一次偶然回望,我在这群饿死鬼中看到了王大海。他在饿死鬼群中格格不入,神情呆滞许多,直愣愣的看着我,绷直的身体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看着一群怪物包围着缓缓朝我走来,觉得可能要完了。大气也不敢喘地闭上眼睛,下意识把希望寄托给场景转变。
然而这一次,村庄里关于场景的转变更是没有发生。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张张恐怖的画面。其中大多是我在饿死鬼村庄中经历的,从各大交错变化的黑暗中,我看到一幅幅饿死鬼的惊悚画面,一幅幅扭曲的恐怖场景……
危急关头的最后一刻,所有的画面如影子在变化,在最后飞速而逝的意识中,逐渐显示出一段不明黑色文字:
“午夜生灵枉饿它来”。
我闭着眼,本已经做好了被啃食万段的准备。然而这一刻迟迟没有到来,身边一圈饿死鬼产生的嘟嘟声音很快停止了。
试探性睁开眼,我发现身边至少有近十只人型的饿死鬼围着我。距离上近在咫尺,却不知何种原因停在原地,统一用呆滞的眼睛盯着我,呆呆伫立。其中最靠近的两三个饿死鬼,平伸起手臂,像是做出邀请。
我还认得出其中两个的面孔,它们是刚现身过的白衣妇人和男子。
这是......什么意思?
意识不清情况的我低头看去,看见了自己的下半身,消瘦的躯干,骨骼轮廓凸显,黑红的血洞,衣衫褴褛……
那一刻,我彻底迷茫了,不敢相信地抬起手臂左看右瞅,指甲锋利如细刀刃,手指纤长如枯枝……
这是……我?
正当我怀疑一切,怀疑自我,那熟悉的怪笑声最后一次响起。距离很近,几乎是贴着肩膀发出的,扭头就能看到。
受到笑声中魔力的影响,我的视线,神智都迷糊了。
然后,只觉得身体变得无比轻飘飘的,我又堕入了一层诡异迷离的梦中。
为什么我要说它是梦呢?因为当时我无论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以及感受的。太过虚幻缥缈了,违背现实逻辑,但要说他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他太难以理解了,虽然它很是不可思议。
我的身体忽然轻飘飘的,气球般浮在了半空中。思绪空了,身形化无,一股力量拖着我在灯火通明的村子里穿梭。
穿过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建筑,我又停在了一栋熟悉的建筑前。
朱红色正门、厚实宽大的墙磊、大而空旷的庭院、三方面阴森的空房子……
这里是……村长的家。
我下意识就认出了这里。我之所以会称那个会飞头怪笑的恐怖家伙为村长,可以肯定是意识受到了干扰。
之后,那一股莫名的力量席卷我全身,丝毫不带停止的将我整个人拉入,穿透庭院里的枯萎的树与腐朽的门。
我来到了屋内,看到屋子中央,一名头发花白,红色褂子的老者盘腿打坐着。双眼紧闭,四肢干瘦,皮肤惨白又有几分泛黄。
我呆立着,看着眼前村长窸窸静坐,心无旁骛的姿势,默然无言。
村长突然睁开了眼,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悚的异笑,嘴唇弯成了月牙,尖而长的红舌头探出了口,如毒蛇吐信。头与脖颈分离,连带着体内鲜红跳动的五脏六腑,毫不掩饰的飞到我眼前。
浑身上下动弹不得,此时,脑海中唯一闪过的正常念头就只有一个字:逃。因为我敢肯定,如果再不逃跑,下场肯定会惨烈。
意识在驱动,不知不觉中,我整个人就向外飞速飘离。飞出了村长家的庭院,飞到了村路上,飞往村口。
一声声放荡的怪笑从我身后响起,那颗在空中飞翔着的头颅,包裹在一抹极致的红晕中,向外散发血腥的芳香极速追来。所经之处,事物腐蚀烂去,一片焦黑。
我分不清黑红花白的加速逃去,千万不能被追上。
中途,我看到了不少饿死鬼村民,准确来说。它们表情狰狞,满嘴黑水。见到我在逃跑,一个个也都奋力追逐。
虚幻之中,我“跑”的越快,也“跑”的越远。
然而当我沿着一个方向,快“跑”到了村口脱出险境的时候,我的眼前竟然完全没有了道路。再往前去,只是一个黑水组成的,一望无际的湖。多走一步,就会彻底淹没进去,永远脱不了身。
惊悚的怪笑声自后方回荡,声音随着时间越来越响亮清脆,音调混乱纷杂。
我知道那是飞头魔在追逐,很快,我就听不见了其它的声响,只有持续放荡的笑,同时感受着逐渐席卷全身的无形的力量。
在这之后,我突然又被另一股力量拉扯住,而后一刻间,整个人如穿梭在天空的旗鱼,加速从黑水湖上方飞过,视线因速度的提升变得重影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