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鬼会对我的话有所反应,虽然这反应依旧让我毛骨悚然,但它至少能从侧面证明,事情还不是太糟,我尚且还有与她周旋的余地。
无论是墓碑上刻着的文字,还是小女孩鬼魂“亲口”诉说的话,在她的世界里,母亲这个“关键词”出现过很多次,对她十分重要。
如此一来,一丝抱有侥幸的想法从我脑海中闪过:既然母亲的分量很大,那我能不能以她母亲的名义,拐弯忽悠骗一骗她,让她暂时放下进食的欲望,之后再逃跑?
一个计划在我心中萌发,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去忽悠一个未成年鬼魂有没有用,但若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死无全尸,不如现在就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豁出去了!
我假意很开心的样子,对小女孩说:“乖乖,我不是坏蛋,我认识你妈妈,她说她马上会来,给乖乖带肉肉吃。”
忽悠到这里,这小女鬼明显地站在原地呆愣一下,咔嚓一声,脖颈裂开一半,黑血从裂口淌出,滴落在黄沙土地。
眼前的画面恐怖血腥,我的心脏如受火烧,砰砰砰地上窜下跳,坏了坏了,该不会是又惊扰到她了吧。
小女鬼没有发起攻击,片刻之后传出带有回声的童话:“乖乖最喜欢妈妈了,乖乖饿,妈妈要回来给乖乖找肉肉吃。”
悬着的心落下,看来我的忽悠,还是有效的……
“乖乖要找妈妈。”
“乖乖说只要听妈妈的话,妈妈就会带给乖乖肉肉吃。”
先后两声童言传来,小女鬼身形如烟雾,一直在我眼前虚无缥缈地回荡。我的脚尖,手指,肩膀上冰凉至极,身体还是动弹不得。
不行,得继续忽悠她,起码先让我能动。
“乖乖,妈妈要来了,妈妈让我告诉你,她说给乖乖带回来肉肉了。”
“她还说,她马上就到这里,只是她看得不清,走得慢。”
“她让乖乖不要离开这儿,乖乖等等她。”
为了哄骗小女鬼,我用出嘴上功夫。表面上一副关爱儿童,善于助人的好叔叔形象,实际内心慌得一批,看她一副恶心的样子,我估计能哕满一盆。
小女鬼被我忽悠住,变得呆愣呆愣的。干瘦的身体渐渐透明,似乎要与空气融为一体。
我暗自庆幸,嘴皮子看来不是白练的,有效果,真的有效果。
“乖乖的妈妈,说让乖乖得乖乖待在这儿,这样妈妈就会开心,给乖乖带回来肉肉吃。”
“乖乖在这里等你妈妈好不好,我是好人,我可以出去把乖乖的妈妈接过来。”
“乖乖可以在这儿等会儿妈妈。”
“我一会儿就领着乖乖的妈妈来找乖乖了。”
说出口的谎话起了作用,只听呲溜一声响,控制我的断手断腿全部松开,往黑暗中溜去。身上冰冷消失,用力一下,四肢可以正常活动了。
我全身一轻松,成了,看来是真的忽悠成了。
然而正当我还要思索怎样让她放我走时,小女孩原本已经半透明,快要向四处分散开的鬼魂忽地向中央凝聚。
狂风四起,怨念更加实质。
不远处的槐树紧跟着张牙舞爪躁动起来,人手残肢肆意抓挠,树皮上浮现出数量极多的眼球,一眨一眨的,使人肉麻。
我的心里一咯噔,额头冷汗直冒,什么情况,为什么安抚得差不多的情绪会突然失控?
“坏蛋,你是大坏蛋!”
“妈妈什么都看不见,是坏蛋打妈妈了!”
“大坏蛋,大坏蛋,大坏蛋把我藏在树里。”
本来的希望被彻底击碎,情况变得糟糕。眼见重新凝聚成形,四周黑气飘飘的小女鬼面孔更加狰狞恐怖,我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这可怎么办,到底怎样挽救当前的局势?
“妈妈说,坏蛋来了,乖乖也可以把坏蛋挂在木头上。”
小女鬼的脸逐渐蜕变成一团焦黑,脸皮随风飘落。她嘴裂成月牙形,踏着轻飘飘的步子向我靠来。
“妈妈不在,乖乖最喜欢和手手,腿腿,眼眼玩游戏了。”
“妈妈说,要是坏蛋来了,就把坏蛋挂在木头上,木头会和乖乖玩游戏,木头不是坏蛋。”
我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她身后的槐树,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只能手足无措了?
都说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童真的一种象征,眼见着小女鬼马上近在咫尺了,我把心一横,拼了,管它的,就按小孩子的童真再变相忽悠试试吧。
我对小女鬼做出一个极度无辜的表情,强忍恐惧挤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样子比真的还真,对她说:“乖乖,我真不是坏蛋,你要相信我。”
小女鬼不为所动,还持续向我逼近。
“不如我们做个游戏吧,这个游戏,我会好好跟乖乖、木头玩的,乖乖和木头都可以作证,我不是坏蛋。”
我卖力控制自己的微表情,尽量让对方感觉我那真挚的情感——“和蔼”与“善良”。
事实上,我觉得自己是每时每刻都可能被对方核挨扇凉……
事情有所起效,小女鬼听我说玩游戏,很明显地愣了。
她这是在思考什么吗?
我害怕再有什么变故,赶紧嘴遁道:“我喜欢和乖乖玩游戏,乖乖别怕,乖乖想玩游戏,不如我们现在就玩一场游戏吧。”
小女鬼的头扭正,一声回声从旁边传来:“好呀……”
我有些不敢相信,用游戏来骗小孩还真的可以?这个小孩鬼……不轻易信任陌生人的话,换做每个受过教育的小孩都是如此,倒是喜欢跟陌生人玩游戏,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不过她既然同意了,那我还管她个啥脑回路?只要这家伙能放过我,就算她说喜欢怪蜀黍,我也会满足她……
“乖乖最喜欢玩游戏了,妈妈不配乖乖玩,只有木头陪乖乖玩。”
我知道接下来我的话会关乎我的生死,想了一下,对她说:“可以哦,既然乖乖喜欢和木头游戏,那我就和你玩木头人捉迷藏的游戏好不?”
“好呀。”小女鬼回答。“这个该怎么玩呀。”
我把自己胡乱编的规则脱口而出:“这个游戏很简单,我们要先画个范围,规定谁是木头人,谁是坏蛋。”
“坏蛋要在规定时间内抓到藏起来不动的木头人,没抓到,时间一过,木头人就要重新动了,坏蛋需要休息的。”
那个小女孩听我所说,脑袋微微歪下,对我露出着诡异的笑。
“乖乖最讨厌坏蛋了,坏蛋可不要骗乖乖。”
“我不是坏蛋,我是木头人,乖乖要抓住木头人。这个游戏开始,乖乖不能看木头人,要倒数三十声,就可以找木头人喽。”
小女鬼陷入了兴奋的状态,嘴角眼窝流出不明的黑色液体。断手如巨大的蜘蛛在身边爬动,眼球上蹿下跳,啪嗒啪嗒的响着。
木头人捉迷藏这个游戏是我即兴瞎编的,本来就没有这么个游戏,更没有如此刁钻的规则,无非就是为了我逃脱计划能顺利些。
之后,我把编出来有利于逃跑的游戏规则告诉了她,大意就是坏蛋只能在规定的范围内寻找木头人,不能越界,而木头人同样不可以,要是一直没抓到,游戏就会一直进行。
这些规则,我当然不会去傻不拉叽的遵守,眼前这个小女鬼局限性明显,她就是一只被饿死,被坏人埋葬起来的地缚灵,生前离不开坟地,死后也只会在这片附近徘徊,这片区域是她的主场,我只要脱出去,她再怎么恐怖,也是威胁不到我了。
况且她还保留相当大的童真,根本想不到自己地缚灵的特点,我用游戏忽悠
在我说完规则,我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环境中针对我的力量减弱了不少。迷失的方向感回来了。
我很肯定,现在要是按照来时记忆回去,很快会出坟地与碑林。
然而,另一股不妙的感觉直上心头,像是被无数眼睛在凝视。而且很强烈,我侧过头看,却也没发现什么东西。
下一刻,我明白了什么,这种感觉源自于小女鬼的灵异力量,如果我在规定时间内没有跑出去,我就会瞬间被她找到……
又是该拼一把运气的时候,我依旧和善地说:“现在是乖乖当坏蛋的时间,可千万不要偷看哦。”
冻僵的两颗眼球蹦在了小女孩小手中,她缓缓地转过身去,飘入雾中。直到我确认她真的去玩游戏了,靠在那颗挂满人胳膊的槐树上时候,我才凭借着记忆开溜。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清脆稚嫩的孩童声渐行渐远。我毫不犹豫地按来时的路跑,眼见公路分界点近在眼前,刚要踏入,我身后不远处传来一连续咯咯咯的怪笑。
这就过了三十秒了吗?分明家伙竟然是在作弊耍赖!
不过管它呢,我头也不回地猛一助跑跳,彻底跨出地缚灵的界限,就让她慢慢找去吧。
伴随一声“我要开始找木头人喽。”小女鬼开始行动了,接着先是一声“木头人到底在哪里呀。”的童音,不到一秒,便被一阵嘶叫声代替了,她在哭泣,嘶叫,悲伤的声音穿透雾气,带来无限怨气。
我听到小女鬼重复着说着:“木头人犯规,木头人犯规!”以及“木头人是坏蛋,是妈妈口中的坏蛋.......好饿饿,好饿饿,乖乖饿.....”两句差不多一分钟,就没了生息。
而后周围再次化为寂静。
“我可去你的吧,小饿死鬼!老子就是坏蛋了,咋滴?”我在心中大吐为快,早受够了她的纠缠。尽管论外貌来看,小饿死鬼就是个可怜巴巴的小孩,有一个悲惨的过去,但人鬼殊途,我是人,是受害者,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我绝不会对她抱有任何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