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人的是静悄悄来村里的,他们也不想声张,除了大队长家和牛棚里面的人,就没人知道他们要走了。
要回去的这几位,也是一起送来的同学。王小野在以前就和他们跑上跑下,在村里到处跑。王家大队那边的山里,也经常有他们的踪迹。
她还和安医生一起上山挖草药,在她回来的时候,那些就是她零花钱的来源。家里的小辈们也经常上山,多少能贴补家用。不然王家这个大家族,怎么能养活这么多孩子。其中的连穆,是里面唯一的女性,也是最愿意带着王小野上山下河的那一位,后来王小野来多了,其他的两位也愿意带着她到处跑。
连穆和连诀是两兄妹,他们各自的革命对象在出事了以后就和他们断了关系。他们两个人留学归来,结婚也结得比较晚,来到这里已经有将近七年的时间,现在也已经是30几岁,看着像四十多。
王小野看到他们,牛棚的人都坐在外面等着。王小野连忙走过去,将背篓里面的四个布袋给他们。
“连老师,这是我自己在山上弄的一点东西,你们一定要收下,以后我有机会去找你们了,你们不能嫌弃我。”趁着连穆没说话,王小野先扑过去抱住连穆。
“你个傻丫头,我们一定等你过来。”原本还想掉眼泪的连穆,被王小野一抱,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连夜赶回去。快走吧。”来接人的干事看着他们,说了话他就想走了,这个破地方连砖瓦房都没有几座,他一秒钟都不想待。
“小野,要好好学习,别成天往山里跑了。”连穆摸了一把王小野的脸,满怀关爱的说了一句。
其他几个在牛棚的人,看着那干事不耐烦的样子,怕慢了又出什么事,连忙让他们快走。
看着他们走了,王小野抹了脸。
“老师们,现在连老师他们走了,我相信没多久,你们一定也可以走的。”王小野坚定的看向其他人。
“行了,能不能走不是你说了算的,快回去吧。”安博摆了摆手。
“天太冷了,你赶紧回去吧。别担心我们了。”褚湘眼圈红红,刚刚哭过一场,高兴他们能走,也担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走。
“牛老师,我在山里找到了好几年的天麻,到时候拿过来给你们炖着吃,补一补。”
“天麻我还能没有?快回去吧,等下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安博说完,也进去棚子里面。
天色太晚,王小野就没回去。到了天亮,王小野和王满晴去看了大姐。看着大姐的肚子,王小野就发现是双胞胎。
不过还好,有安医生在这边,不用太担心。因为王家的人一般双胎,所以医生的地位在他们这里非常高。
猪圈里面原本是王小野和杨大娘一起弄的,不过早上她没回来,中午的她就负责。经过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杨大娘就让阳阳在这里和牛棚里面的那个小姑娘一起玩。
看着小姑娘认认真真教阳阳学字,阳阳却拿着数学书看的样子,王小野看向上来帮忙的两个老头。
“丰爷爷,赵爷爷,昨天,王家大队那边,昨天有下放的人回去了。”王小野压低了声音,捅了捅火堆。
“回去了?有人可以回去?”赵老爷子有点兴奋的问。
“是啊,公社里面来人接的,他们怕影响到其他人,摸黑回去了。”
两个老爷子安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丰老爷子看向自己的小孙女,叹了口气。
“要是能回去的话,估计我得是最后一个回去的。赵老头,你到时候先回去了,记得给我寄点特产。”丰老爷子拍了拍赵老爷子的肩。
“哟呵,你这个老倔头,第一次求我,就是拿虚无缥缈回城的事情来说的?”赵老爷子笑着说了一句。
“我家里怎么样你不知道?你家就只是两封信,查清楚了就可以回去了啊,哪里像我呀?”丰老爷子说着就有点心酸。
“爷爷,你们都是怎么了拿才下来的呀?介不介意和我说一声?不能说的话就算了?”王小野有点好奇,不过不多,在这里半年了,她也没有问过他们之间的事情。
“我老赵是被个不孝子孙塞了两封外文信到我的书房里面弄的。在我下乡之前,我让人打断了他两条腿。”赵老爷子哼了一声道。
“我家就复杂多了。我大儿子,大儿媳,在前些年就不见了,二儿子在之前出国在外留学也没回来。大孙子牺牲了,就留下来丫丫这么一个小闺女。我二孙子随着前面的大儿媳,他们的消失,也就不见了。家里现在能确定的就只有我和丫丫,还有三孙儿,就是和你通信的那个。”老爷子想着就看了一下天空,这么些年也不知道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没关系的,丰爷爷,在很多时候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王小野安慰了一句。
“唉,也不知道有没有能回去的一天。你说的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赵老头,快把你烤的红薯给我一个,快快快!”看着红薯出炉,丰老爷子一下丢开这伤心事,和赵老头抢东西去了。
王小野看了看,也暗笑了一下。等到把猪喂好了,老爷子们,帮忙打理干净之后,王小野就带着阳阳回去杨大娘那里。
不过有点意外,武越安竟然没有去县城里面做职前培训。不过,他院子里面倒是多出了一辆自行车。他正蹲着擦车轮子,王小野也有一辆自行车,但是她的自行车是二手车,没有上过牌的,不能正大光明的骑。
“你今天怎么没有去公社啊?不是应该从今天开始的吗?”王小野将背包放进屋里面之后,出来看向武越安。
“我把名额让给贺明峰了。”武越安简单的说了一句。
王小野感觉有点意外,不过那也是别人的事情,放弃就放弃吧。现在女知青就剩下她和方梦两个人,天寒地冻的,就在堂屋里面听广播和看书了。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李子白作为这个新建学校的校长,和贺明峰两个人负责给老师们排课,安排学生的学习。
在报名的那一天,有孩子哭,有孩子笑。在很多人家里面都传出了哭声,打声,骂声。
阳阳被杨大娘送去学校了,就连在牛棚里面的那个小姑娘丰洛洛,都送去了。
至于已经12岁的赵云天,他去和李子白商量着,能不能到时候给他一个小学毕业证?他可以自学,到时候通过了结业考试,再给他一张证书。
从这个时候开始,大队里面的土地也开始重新弄了。去除野草,翻好土地,捡掉碎石和草根。撒上一遍肥料,然后将种子给种下去,过一段时间再撒一遍肥。山上的活忙完了就到了田里面的活。
杨大娘和王小野两个人得要一起才能够喂饱十只猪,所以春耕这段时间,王小野就一直在忙活。不过隔天休息的时候,她也会去地里面干活。
春天了,危险的动物出来的也越来越多了。看着被自己一锄头给钉死在不远处的那条蛇,王小野叹了口气。
她一向不太敢处理这玩意儿,那个随身带的水果刀将头给砍掉,小野才将那条剩下的半截身子捡起来。
“小野,你这准头可以呀!”秀婶子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和王小野刚刚察觉之后扔过去的动作,不禁感叹了一句。
“不准不行呀,面对这种东西,我最害怕了。最好能够一下子就把他给打死。”王小野用锄头勾着蛇的身体放到背篓里面。
“遇见这种东西,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吧。前天不就是有人被蛇给咬了一口吗?还跑到县医院里面去治了,现在腿还肿着。”秀婶子看着那条大蛇,也觉得头皮发麻。
“婶子,你家里面的孩子都送去上学了吗?他们回来有没有跟你们讲他们会了什么呀?”王小野用草叶给盖好,然后转头去问。
“我家的大妮和下面的两个娃娃都去了。用工分来代替钱,我觉得挺好的,只要不是那种特别狠心的老虔婆,都会让家里面的娃娃去上工,毕竟农忙的时候,他们自己捡几个月也能够负担得起一个学期的学费了 。”
秀婶子说的老虔婆,是大队里面一个外姓的,家里两个儿子两个闺女,闺女都被高价卖了,然后还时不时去打秋风。两个儿子偏心大儿子,看着小儿子家三个女儿,怕他们扒上大儿子家,就把他们分出去了,一年还要拿一半的钱给她,不给就满地打滚。
学校开办了,她哭着喊着,硬是想要把自己大儿子家里的孙儿上学的费用让小儿子家给,李子白和大队长一致反对,说再闹就让她去劳动改造去。
小儿子一家本来就苦,咬咬牙就想让自己家的三个闺女也去上学。听到他娘过来那样闹,他大哥也不出来说句话。后来急眼了两家人打了一架,双双进了医院,然后还留在家里面的,就大的对大的,小的对小的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