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凑近他的左腿，仔细的端详起来。
“疼吗..”，她想伸手抚摸，却又不敢。
“不疼”，叶钧笑了笑，将她过来圈到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蹭了蹭，轻声道，“已经不疼了”。
林妙沉默的抱紧了他。
她心里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一团乱麻。
这几年她表现良好，在小提琴演奏上又十分有天赋，明年林婷就要退伍了，新一任小提琴首席有90%的概率就是她了。
叶钧也是一样，背靠父亲、老丈人两座大山，学历好能力强，政委等人都对他青睐有加，林治军曾经还断言“叶钧这小子有大将之风，假以时日的成就必然在他之上”，放眼望去前方就是康庄大道，难道就要止步如此了吗...
她不甘心。
在她异样的沉默里，叶钧很快就读懂了她的想法。
“妙妙”，他将林妙从怀里挖出来，黢黑的眸子一瞬也不眨的盯住她，“你听我说，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你说”，林妙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纷乱的思绪。
“首先，是咱们的家庭”，叶钧说道，“要我退伍，组织上肯定和我爸、老丈人商量过了，所以他们那边的想法你不用担心，他们一定会支持、拥护组织的一切决定”。
见林妙点点头，他又继续说道，“再说我们的小家，这些年你在文工团我在前线，聚少离多。时长一分开就是几个月，有时候连基本的通信都做不到，更何况我还经常有生命危险”。
“要不是我躲了一下，子弹打进膝盖的话，我这条腿大概就废了”，他现在想到当时的场景仍然有些唏嘘，见林妙也是眼神瑟缩了一下，连忙又搂紧了她。
“咱们也30了，该考虑要个孩子了，你说对吧？”，叶钧凑近她，炙热的气息吹在她耳朵上，让林妙有些不自然的躲了躲。
“先说正事”，她瞪了叶钧一眼，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好好好，我继续说”，被她清亮的眸子一瞪，叶钧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说完了家庭，再说说前途”。
“打眼望着，我是前途无量”，他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有你爸、我爸的支持和在北京军区的威望，我若是一步一个脚印不出任何差错，走到你爸那个位置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是”，他打断了林妙欲言又止的神情，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近乎耳语，“爸今天告诉我，可能要大裁军了”。
“什么！”，这个消息简直比叶钧要退伍还让林妙惊慌失措。
“像你爸、我爸这种老将，身体都不太好，且现在已算是和平年代了，我估计都要退下去让他们颐养天年了”。
“至于我，受了伤不能再前线作战，等待我的归宿就是两条，转文职或者捱着等裁军，我想了想，倒不如顺其自然的退伍，上面的领导们也许还对我多了几分歉意”，他说完了，就见林妙咬着嘴唇，眉头也紧紧蹙着，一副纠结到不行的模样。
“别急，你可以慢慢想”，叶钧伸出手轻轻的将她皱起的眉心压下去，“也没那么快，起码要下周才做决断”。
林妙垂着眼皮，沉默的点了点头。
“睡觉吧”，叶钧说道，“明天你不是还要排练吗？”
林妙轻轻嗯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
......
不知过了多久，她依然十分清醒。
干脆睁开眼，双眼直视着头顶的天花板，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久久不能释怀。
她从生下来就住在军区大院，从小耳濡目染，人生目标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她秉持着理由坚定的往前走了30余年后，突然有人告诉她要退伍了，要成为一个普通老百姓了，她一下就感觉无所适从、无法接受。
叶钧大概也是如此吧...她从杂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扭头看了眼呼吸十分平稳的叶钧。
还记得他考上国防大时在家宣誓的模样。
双眼熠熠生辉、语气信誓旦旦，整个人充满了坚毅。
现在被劝退伍的也是他，大概心里十分不好受吧。
她不禁有些愧疚，刚才一直想着自己，却忽略了最应该难受的人。
林妙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叶钧健硕的手臂上，安抚的蹭了蹭。
睡梦中的叶钧轻轻动了一下，下一秒已重新将她禁锢在怀里。
他的怀抱热乎乎的，总是让人心安。
林妙心里十分熨烫，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一种声音，“既然如此退伍算了，部队难道会不给二人安排好吗？”
她顺着这个想法想下去，退伍之后可以时常看到父母，可以和叶钧每天同起同睡，甚至还可以孕育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她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突然觉得退伍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
第二天早上，叶钧一睁开眼，面对他的就是妻子炯炯的目光。
“怎么了？”，他靠在床头，还有些不太清醒。
“我想好了，我们提交资料走退伍流程吧”，林妙几乎一夜没睡，将以后怎么过想了个七七八八，此时十分兴奋道，“部队肯定会给你安排工作的吧”。
“当然”，叶钧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下意识的点点头后问道，“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就是觉得你都可以接受，那我还一直扭着的话，好像有些说不过去了”，她吐了吐舌头，“毕竟对于我来说，只是换个地方工作，不像你一直在前线，更有报效国家的荣誉感和归属感”。
“可以啊你这思想”，叶钧竖起大拇指，“厉害，一个晚上就给理清了”。
“当然了，时代如此，我们要顺应潮流，服从安排嘛”，林妙有些自得的挑挑眉，“起床吧，收拾一下回营房了”。
“好吧”，叶钧有些不舍的看了她两眼，从床上一跃而起后突然说道，“一想到退伍以后可以每天和你一起睡觉、一起起床，就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去去去，你脑子里怎么竟想这些呢”，林妙嗔怪他，却抿嘴一笑，原来他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