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触到逆鳞,很大力甩开姜圆手臂,顾不得旁人异她冲出人群。
死去的记忆再次迎面而来,姜媱走的很快,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回忆才能丢在后面。
身后摸不着头脑的靖望,看到姜圆手腕上戴着和姜媱同款手链后,露出不自然神色,去追姜媱。
水维扬拦住他,“这个时候,让她一个人静静。”
靖望心里乱乱的,有很多疑问,但眼下最在意的应该是姜媱安危,冷声道:“去不去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那是你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闻言,靖望停下脚步,水维扬很轻的叹气,“靖望,我不管你因为什么,但她这些年过的很辛苦,如果你做不到给她一份安稳,别去打扰她。”
“正因为辛苦,所以我更要去陪她。”靖望好像有点明白了水维扬和姜媱相识多年,始终没有走进姜媱心里的原因了。
水维扬不懂姜媱。
不懂她的冷漠和故作坚强,刚才眼泪在打转,她却忍着一点点压下去,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逃跑也是不想让人看出脆弱的一面,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舔舐伤口,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伤口愈合了吗?
靖望沿街寻找,最后是在一处破旧的小区楼下的长椅上找到的姜媱。
她的裙摆粘上了灰,驼色大衣领口敞开,任冷风侵袭,一头长而微卷的粉发像失去活力一样,耷拉在肩上。
她靠着凉凉的椅背,抬起尖俏的下巴,一双朱唇被冻得发白,睁着无神的大眼,望向漆黑的夜。
时间倒退十几年前的雾山。
破旧的楼房里,7岁的靖望一瘸一拐的躲进木柜里。
这是他被拐卖后的第五次逃跑,这一年多来,他被绑在猪圈旁边的小木屋里,没有自由,没有尊严。
每次逃跑被抓回去后,无一例外的遭到暴打,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快要断气时,又被买他的刘老三按着脖子大口大口喂饭。
这次逃跑他没选择村后坡那条小路,而是选择了村大队旁边陡峭的山峰,爬到山下时,几经折磨的靖望没有力气爬上去,担心被追上,他钻进了一户人家的三楼柜子里。
听刘老三说,这家住着一个阿婆,七十多岁有点耳背,眼睛也不好,靖望乐观的想,在这儿躲到天黑,再想办法出逃。
没想到一个小女孩打开了柜子,看到里面的人,吓得哇哇大叫。
靖望赶忙捂住女孩的嘴,把她拉进柜子躲起来。
“你就是刘老三家的小哑巴?”
“嘘,别说话,帮我一次好吗?”
女孩不说话,眼泪大颗大颗掉,靖望知道这次被抓回去,毒打继续,上次被打断的手腕刚刚好,上次刘老三打他时说,再逃挑了他脚筋,若真这样,这辈子就完了。
女孩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靖望乞求道:“你帮我逃出去,当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我还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要钱,你有吗?”
“我没有,但我爸有,我外公,舅舅......我姑姑有很多车,奔驰,算不算有钱?”
那时候的农村基本上是桑塔纳居多,哪家有个大众已经很厉害了,女孩不知道奔驰是什么东西,应该不便宜吧,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行,我去把门锁上,天黑了你朝村北头跑,尽头是个农场,里面有回城班车。”
临行前女孩把兜里的半块糖糕塞给他,“雷锋叔叔说做好事不留名,但我不行,你逃出去了要报答我,我喜欢漂亮的裙子,还有巧克力,我带着的这个手链,是我外婆送我的。”女孩在他面前挥手,“别忘了我......”
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转动。
逃出去的靖望在护林员帮助下,报警回江州找到亲生父母。
被拐一年多,他被刘老三折磨的耳朵听不见,腿、胳膊多次骨折,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父母带他四处求医,跑国外很多趟,等他回过头再找那个女孩时,已经是两年后,
通过了解,靖望得知在离开雾山村第二个月,那里发生泥石流,刘老三所在的村子年轻人都出去打工,留下的都是群老弱病残,加上事发凌晨,没有人逃出来。
他也只打听到,阿婆姓王,有一个独女嫁到别的省,救他的应该是阿婆的孙女。
“我....来了....”这句话穿越十二年春秋,终于在这个深夜的寒风中,落进姜媱耳里。
“你看,没有星星唉.....”姜媱看着靖望凉凉的笑着,破碎又倔强,“靖望,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经常看星星,在我外婆家,那里青山绿水,旷野上的风吹来,星星都跟着眨眼睛,很美很美,后来外婆过世了,我来江州,这儿没有星星,全是工厂和产业园,高楼大厦堆起来,冷冷的,没有人情味.....”
所有安慰的话在这一刻显得苍白无力,他在一旁坐下,把姜媱的身子扳过来,头靠在自己肩上。
一直以来姜媱都装作一副无欲无求随遇而安的性子,可靖望知道,这表象下面,是一颗脆弱又敏感的心。
他穿的衣服料子很软,眼泪渗进去很快被吸收,她用手背抹去不断滚落的泪珠,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捂住脸,断断续续的抽泣,“不好意思,我.....想忍,做不到....想我外婆了。”
她不想贪恋的他身上草木的清香,怕失望,怕再次落空。
“你想回雾山吗?我陪你回去。”
姜媱摇头,回去又如何,不过物是人非而已。
好一会儿,止住眼泪的姜媱平复好心情,从包里掏出粉饼,借着微弱的灯光盖住脸上泪痕,拿出口红补好色,勾唇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反复两次,看不出异常才把粉饼放回包里。
回去的路上,姜媱后知后觉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老家在雾山?我记得他们说你好像是江州人,大学都不住校。”
靖望有点紧张,“听她们说过。”
指甲陷入肉里,姜媱继续问:“还有别的事吗?关于我的。”
那些不愿提及的过去,一直都在努力掩藏,姜媱害怕再次被人扯开伤疤,装不经意的开玩笑:“以后想知道什么,来问我,或者有人说我什么,给我这个当事人讲讲,我也很好奇,他的消息从哪儿来。”
“没有人议论”靖望说:“我好奇那串玛瑙手链....”
“那是我外婆的遗物,当年那串手链是一对,现在一只在姜圆手上,另一只在我脚上。”
靖望愣住了,好半天才说:“那是遗物.....你....”
姜媱以为靖望和别人一样,觉得她没有规矩,顿时心生不爽,“跟你有关系吗?想戴哪儿我乐意,哪怕给学校门口的流浪狗都行!管得着嘛你!”
靖望那副失望又心疼的眼神,让她没有来的烦躁,她讨厌被别人这样看,更讨厌他用这副眼神看自己。
他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姜媱......”靖望追上去,挡她面前,“对不起,我不该......”
“不该什么?”对着他低垂的目光,恢复理智的姜媱又如往常那般淡漠,“说来听听。”
靖望抬眸看着她,“对不起,我让你生气了。”
此刻他有多好,她就有多无理取闹,姜媱心里烦躁,“我没生气,行了,你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靖望不说话,跟在她后面,过了会儿一辆车停在面前,情景再现似的,不过这次换了顺序。
是姜媱被靖望拉着塞进车里,靖望关门之际,叮嘱道:“回去别喝酒,明天要直播,早点睡。”
姜媱烦烦的回了宿舍,洗完澡躺床上,刷手机的方畅像炸了毛一样的从椅子跳起来。